一
小时候，我是在农村的姥姥家度过的。
姥姥教我数数时的情景我现在还记得。她把高粱杆截成十公分长的一节，然后用麻绳把它们串起来。数一节拽过去一节，很有意思。慢慢地，我学会了数数，也学会了加减法。
那时还有生产队，下地干活的时候，我在地边看着姥姥一家的劳动成果。割麦子时，成捆的麦子放在地边上，我一捆一捆地数，一遍一遍地数，生怕数错了。掰玉米的时候，我一个一个地数，大人们往地边倒时我还不让他们掺堆，然而运到生产队时，队长却是按斤数计分的，结果我白忙乎了。
那时姥姥家有七个劳动力，姥姥姥爷，还有两个舅舅三个姨，队里给他们记工分，我也给他们记工分，到年底时，一对账，竟然一分不差。
我喜欢冬天，因为冬天时可以掏麻雀。那时队里鼓励人们掏麻雀，说麻雀是害鸟。房檐下的瓦缝里全是麻雀，小舅踩着梯子上去，掏完了往口袋里一装，然后再换一个窝。每掏一窝，小舅让我记着数，一晚上掏了十几窝，加在一起五六十只，然后剥了皮去了内脏放在棚子里冻上。馋的时候姥姥就取出几只，放在炉子上给我们烤着吃，但她自己却从不吃一只。每吃完几只，她就问我还剩多少？我都能答对。但有一回让野猫偷吃了两只，怎么也对不上数，姥姥就以为是小舅偷吃了，还打了他一顿。后来又看见野猫来，才知道冤枉了小舅。
七岁时，我回城里上学。入学考试就是数数。我不仅能流利地从一数到一百，还会算加减法。尽管年龄还差几个月，校长还是要了我。

二
小舅结婚时，我刚刚十岁。我记得，那时村里随的礼最大的才五块钱，一般都是两块钱。
我考学走的时候，小舅给了我五十元钱，大舅给了我一百元钱。
我结婚的时候，小舅给了我五百元钱，大舅给了我一千元钱。小舅的日子没有大舅过得好。
我工作的时候，开始给别人随礼。关系一般的，随五十，关系好的，一百、二百……但没有超过千元。
有一个单位一把手的儿子结婚，我随礼了，是一百。不多。而他手下一个科长随了一万。第二年，这个一把手的母亲去世了，我也随了礼，还是一百。不多。而他手下的那个科长又随了一万。第五年时，这个一把手去世了，我也随了礼，还是一百。不多。但他手下的那个科长，却一分钱没随。
单位同事结婚，科员一般随礼一百，主任随礼二百，副总随三百，老总随五百。老总有一次抱怨说：“我们凭什么就多随？”是的，他们凭什么就多随呢？谁也不知道。但却一直这样随。

三
一位退休的老编辑常到编辑部来看我们，有时会跟我们说点过去的事。
“我刚当编辑时，还没有计算机排版系统，完全是手工画版。有时在单位忙不完，便拿回家去画。一次，妻子看我画版，明白了稿子是怎样上报纸的后，对我说，原来你们当编辑这样容易，不就是数字数嘛，数对了往版面上一放！”
“我对妻子说，你觉得数字容易是吗？数字也有窍门，数得慢数不准都会影响工作效率。画版就像排兵布阵，有时甚至要精确到一个字，数差一个字稿子都不能上版。”
她的妻子很不理解，我们也难以理解。因为现在的编辑工作，稿子字数电脑就帮助查了，根本不会那么麻烦。
老编辑又说：“的确，现在科技进步了，工作起来也更方便，但我更怀念过去数字的岁月。一个字就像是一个士兵，都在听从我这个大帅的指挥。”
我们说：“我们现在不是也在排兵布阵吗？”
老编辑说：“那不一样，过去稿子在上版前，修改好后轻易不动。如果字数不合适，宁可换稿也不再去增删稿子，保持了稿子的完整性。但现在，字数一不合适，你们不是掐头去尾就画蛇添足。电脑啊，让人变得懒惰了。”
我们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理。

四
女儿上小学三年级，数学成绩一般，尤其是口算，差得很，不能张口就来。想想我儿时算术那么好，她却这么差，让我怎么也无法理解。
一气之下，我牺牲了星期六晚上看电视的时间，为她出了五百道题，星期日也没领她上公园，让她闷在家里做。结果她只错了四道，这让我有点蒙了，不知道她算术差还是不差。于是，我采访了专家。
专家说：儿童算术不好，主要有两方面原因。第一是阅读和语音方面的问题。如果孩子逻辑思维并不差，数学概念掌握也不错，但就是口算特别差，有可能是对声音的记忆和加工存在缺陷，在计算过程中，不能连续地保持数字的声音表象。如34－29＝？我们首先要记住34和29这两个声音，形成数字的心理表象，然后再对其进行计算加工。如果这两个数字的声音刚在头脑中呈现就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则无法进行运算。
第二种原因是由于对数量关系和运算规则不理解导致的。这类孩子一般语文的成绩比数学好，记字不困难，形象思维不差。对于这种落后，帮助的重点是培养抽象思维和计算的规则。可以进行数字分解训练，将数学的量的关系变成直观的图形的关系，给他们辅导数学关系时，尽量将抽象的概念还原成为具体一些形象的语言，宁可让他们做一些简单题，而不要选择难度大的题，务必要防止他们计算时用记忆代替理解。
听专家这样一解释，我心里有了底，看来，女儿不是笨孩子。

五
最近喝酒时学会了一个酒令。
我们一共五个人，规则是这样的：数五个数，庄数一，其他人接着数，抢数者喝酒，数错者喝酒，最后数到五者喝酒。
第一轮，赵数一，李和王都数了二，结果李和王喝酒。
第二轮，李数一，赵数二，钱一紧张数了四，结果钱喝酒。
第三轮，钱数一，李、赵、王依次数二、三、四，我数了五，结果我喝酒。
这就是数数的哲学。面对机遇，面对挑战，面对竞争时，不论冒进还是畏缩，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不要指望别人会谦让，也不要盼望别人会失误，规则对于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只有自己去好好遵守并牢牢把握，才会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