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拉子
只是记忆里仿佛有这么一个人,如今却想不起来很多了,也不知道他的名姓,模模糊糊的印象中,人们都叫他巴拉子。在一次回家时又听到了和他关系的一些事,这让我的某些记忆抽丝剥茧地分离出来许多年前的一个身影。巴拉
只是记忆里仿佛有这么一个人,如今却想不起来很多了,也不知道他的名姓,模模糊糊的印象中,人们都叫他巴拉子。在一次回家时又听到了和他关系的一些事,这让我的某些记忆抽丝剥茧地分离出来许多年前的一个身影。
巴拉子叫这样的名字的缘起我不知道,随着年岁的长大,这个人的的样子也渐渐地隐约了,只记得他椭圆的脑袋上有一张椭圆的脸,脸上歪歪斜斜的横着一双椭圆的眼睛,竖着一道椭圆的鼻子,张着两瓣椭圆的嘴唇。他爱笑,笑的时候,嘴巴更圆,眼睛更瘪,憨的近傻。附近人都说他是个“瓜子”。
巴拉子有个老父亲,就像《平凡的世界》中的田二一样,一双傻子在一孔土窑洞里安身,守着几亩田,却不会侍弄。如此连年,搞得地就像那孔窑洞一样破败,自然年年没有什么收成。日子也过的很硒徨,三天饥两天饱的,就像沟里的季节性流水,随时都可能会断绝。
巴拉子似乎比父亲父亲强一些,他从破败中又找到了一些营生。他帮村里人担水,帮村里人给牲口割草,合着干任何事。干完活之后,主人家准会给他几个馒头,一些自家种的菜。巴拉子总会把馒头和菜带回,两父子趴在席檐子上,吃的津津有味。我在家乡的那些年,总能看见巴拉子在河滩里担水,在地里拉粪,在沟里割草。他那黝黑黝黑的的面庞像抹了锅煤子一样,在太阳下面,油亮油亮;杂乱的头发就像泾河滩里的野草似的,割了一茬又一茬,生命力惊人地顽强。
直到有一次,一个好事的村民戏耍他说,你莫给别人家做事了,也不要拿人家馍馍,小心他给你馍里夹了老鼠药,你拿回去,一准把你老子娃一起撂倒。巴拉子听了害怕,心想这馍馍是不能吃了,天晓得啥时候就会像庄稼一样,挖个坑,上点肥,被种进地里了。如此馍馍不能吃了,活也是万万不能干的,哪有吃力却不讨好的人呢?这不是傻子么?
巴拉子饿了两天,老父亲也饿了两天。一老一小在土窑洞的炕上拥着被子大眼瞪小眼,神情严肃,就像两个围棋国手在角力,对待饥饿丝毫不敢松懈。但饥饿是裤腰带紧不住的,两父子实在受不了了,巴拉子就窜到玉米田里,土豆地里,也不管谁家的,掂个镢头就刨。巴拉子如此行径,村里人难以接受,但又想不出办法解决。让他重操旧业,为每家有偿的义务劳动,却都深知,瓜子认死理,你是拗不过来的。而用拳头解决,又本着邻里乡亲和谐的村民关系,也干不出来。
在一帮人连续整个秋天的讨论中,年关又近了。务农的,打工的都歇业了,他们终于可以暂时撂下一摊一摊的事情,抱着老婆睡个囫囵觉了。同时呢,这些一年熬到头手里有俩钱的人也趱(趱,平声,方言,)的坐不住了,村长带头,十来个人就在大队部里的瓷砖粉墙的大房子里开始了搓麻将的悠闲游戏。虽说快过年了,到处的衙门都松懈了许多,但还是感觉不安全,又考虑到巴拉子这个待解决的问题,众人一商议,都同意让他来这里守夜,一晚上两块,由赢了的人出,所有人都同意了,巴拉子也很荣耀,这工作和以前的活确是天差地别,又被人看得起,不由得他不高兴。
似乎老天很有眼,这些影响村容的赌徒在二十三一众被带走,两天后,人都回来了,只有巴拉子被拘留十五天,没钱赎,所以还关着。一个冬天没化的雪封锁着整个村庄,大家似乎没有对巴拉子的消失没有动任何念头,依然守着一口沸腾的油锅炸这炸那,似乎对一个人的出现与消失,就像这出锅的油馍馍落进了人的口中一样不以为意。
除夕那一天,巴拉子被特赦了。他从二十里的县城里赶回家,急切的冲向他的那口破败的窑洞,他挥开两条短促的腿,他舞动两条细碎的胳膊,他在雪白的院子里一脸的潮红。他推开紧闭的窑门,“嗬………嗬……”笑了两声,又退了出来,在雪地里一五一十的画着道道。
两天后,巴拉子就把父亲葬了。他挖了个坑,用父子俩睡过的那张烂席把他大卷了,稳稳妥妥个搁好,堆起一个矮矮的土馒头,就消失了。消失的安安静静,像那个毫无生气的年一样,没有多一天,没有少一天,过了就过了,没有记人会得。
直到我那次回去,突然听人说,巴拉子有个哥哥。哥哥是七几年入的伍,现在都是将官了呢,不久前还回来把父亲的坟迁了,立了一块肥硕的碑子,上面写着不孝男XXX立,并且热热烈烈的办了一场葬礼,村民们跟着忙前忙后的好一阵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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