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城市边缘
张三和妻子吵了一架。吵架的缘由他不甚了了,或许根本就是无缘无故地。近来他们夫妻时常不和,吵架几乎成了一种常态。早上起来,有些头晕目眩。发了一阵呆,片刻之后去照了镜子,发现脸色很不好。然后去厕所里蹲大便
张三和妻子吵了一架。吵架的缘由他不甚了了,或许根本就是无缘无故地。近来他们夫妻时常不和,吵架几乎成了一种常态。
早上起来,有些头晕目眩。发了一阵呆,片刻之后去照了镜子,发现脸色很不好。然后去厕所里蹲大便,一边看一本街上旧书摊买来的《废都》,这本书多年前就已经禁了,所以张三手里端着的无疑是盗版——纸张和印刷都很糟,这是他大约在三年前花了七八块钱,经过和旧书摊老板简单的讨价还价,之后很痛快地买下来,刚开始放在床头,后来就很自然地摆在厕所里。张三每次大便时,都要翻上几页,这已经成为了一种嗜好,当然不仅有这本《废都》,张三呆在厕所里,常看的书甚至包括《资治通鉴》这样的大部头——这套结实的线装书已经被张三翻得几乎散架了,包括帝王将相们细微的生理活动,张三都已了如指掌。不过政治家读通鉴为了汲取治国平天下的灵感,学者研究这本书为了锲而不舍地研究下去,甚至商人也拿这么沉甸甸的砖头来装裱自己,那当然是附庸风雅,以显示儒商的通身气派。不过张三读各种类型的书,却无非是为了打发无聊,他喜好读什么书并无一定的方向,以能找到某种说不出的快感为最大享受,这也是枯燥单调日复一日的似水流年里,张三唯一能随心所欲不受周围环境摆布的些微自由了。
张三爱逛那种在街头居无定所的旧书摊,书摊的主人照例用看上去还算清洁的板车,拉着各种废旧的书报杂志及地下出版物在街上晃荡,一般来说早晨拉出来,找一个既繁华又偏僻的位置停靠,到晚上才不紧不慢地销声匿迹,有时在明亮的街道两旁路灯的慷慨照明下,旧书摊大约到晚上八九十点才收摊。经营这种旧书摊的,无一例外是四十岁以上的中年人,有时加上一个帮手,就是这个中年人沉默的老婆或者稚气而早熟的孩子,做这种生意的穿着打扮都不光鲜,衣裳是很粗糙很陈旧的那种布料和款式,照例蒙着一层灰蒙蒙的那种建筑工地上的污垢,言行举止都很粗俗,而虚胖的脸上依稀可见清晰的皱纹。
几乎在十几年前,在流行下岗的年头里,在街头巷尾就开始出现这些贩卖旧书报的群体,经过好几轮川流不息的旧城改造后,荒凉的县城变得宽敞明亮了,而旧书摊和他的主人们一切都照旧,除了更加沧桑和衰老之外。小县城的城管一向是蛮不讲理的,在弱势群体面前既霸道又威风,但城管似乎对这些旧书摊的主儿有所顾忌,那些板车拉着的、或者用几条长凳架一块门板简易搭建的时而流动、时而凝固的旧书摊,简直就在城管的眼皮底下惨淡经营,而城管似乎无动于衷视而不见。有一段时间张三甚至怀疑这些旧书摊的主人都是有来头有背景的,所以好多管闲事的城管惹不起,但仔细想来事情的真相肯定不是这样,因为旧书摊的生意并不红火,至多能勉强维持生计罢了,有来头有背景的人群肯定不屑于干这行。
直到两年前张三找到一个专门制造假证件的残疾人,才明白其中的窍门。那是个坐在轮椅上浑身散发尿臊味的中年人,他把他的轮椅不偏不倚坐落在汽车站一侧的门口,轮椅上醒目地用一张纸牌标出制作各类假证件的明细价码,字迹歪歪斜斜是那种书读得不多的人用心描画的拙劣的毛笔字,但足以吸引过往行人的眼球。张三是听了朋友的介绍,才找到这里来的,他们就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讨价还价,最后谈妥了。张三忍不住好奇地问那残疾人不怕公安找麻烦,因为制作假证件的人群虽然也很庞大,他们不怕苦也不怕累,和治疗性病的祖传秘方一道,他们隐秘的电话和经营的窝点把城市的高地所有的电线杆都占领了,当然是以那种涂鸦的方式恶意张贴和涂抹,有关部门对这种破坏城市光鲜外表的恶劣行径深感头痛,几次三番发起大力整治,但最后总是不了了之,这些“牛皮藓”依旧顽固地爬满了人们的视野,不过别的制贩假证件的人群谁也不像残疾人那么张扬和肆无忌惮,这一类的交易虽然如火如荼,但却隐藏在肉眼看不见的城市的另一半的幽深的隧道里。
残疾人狡猾地说,他希望警察把他塞到无论什么地方去,他强烈渴望有人管一管残疾人并赏给他一碗饭吃。张三明白如果派出所抓了眼前这个残疾人,他们就会愁眉苦脸,因为不知道怎么处置和打发他,在派出所多滞留一分钟,全体执勤的人就要冒着被残疾人周身洋溢的尿臊味熏得死去活来的风险,而且还得一手包办残疾人的吃喝拉撒,假如在派出所整整呆一个上午或下午的话。最后无外乎是打发他走人,问题是残疾人行动不方便而且无路可走,那么结局一定尴尬难堪而且荒唐透顶。所以除非派出所的人头脑不灵光了,才会去惹这个巴不得有人惹的残疾人。
大多数情况下,旧书摊里并没有张三感兴趣的内容,像大多数人一样,张三只是随便翻翻,就这样逗留和磨蹭着打发时间。旧书摊的主人贩卖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格调很低的、粗制滥造的、阴暗潮湿的垃圾,很难想象这样的东西居然有人乐意为之掏钱。一排非法的地下杂志照例耸人听闻地传播某位重要国家领导人的小道消息,这些敏感的信息当然是有关方面查禁的对象,不过因为内容荒诞浮夸只有白痴才深信不疑,所以有关部门明显不愿浪费时间和精力来干涉旧书摊的微薄经营。一小撮在古代流传很广的春宫画,照例摆在旧书摊的一角,不过印刷得惨不忍睹,以致于主要的器官都离奇地错位。从《素女经》到《肉蒲团》,包括易中天和于丹两位当红名人的畅销书,还有养生大师们代替了从前的气功大师,形形色色的据说源自《黄帝内经》的各种养生秘笈,一律胡乱地堆放在一起,充分体现了佛教提倡的众生平等。
张三逛旧书摊其实是懒散和无所事事的体现,还渗透了一丁点的酸溜溜的怀旧和伤感,许多年前他就有逛旧书摊的习惯,所以多年后每次在旧书摊附近转悠,就让他回味起年轻时的光景,他感叹自己不知不觉就老了,就像摆旧书摊的人群一样。事实上张三如果一切都很顺溜,就会真切地体验到阳光明媚的感觉,就会像充满气的皮球一样浑身来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老是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慢腾腾地吃喝拉撒,每天闭上眼和睁开眼时总是情不自禁地念叨过去,往事一幕幕地在脑海里回放与浮现,所以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都无精打采,不由自主地打呵欠伸懒腰和放屁。之所以重温记忆中并不美好的琐屑瞬间与永恒,主要的原因在于张三一直混得不如人意,按他自己的想法和对生活的渴望,他原本应该比现在的境况要好得多。
张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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