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这日。晨起是灰亮的天，稍后暗下来，再迟些下起雨来。雨并不大，畅然下了几分钟后，又透亮起来。坟头上很干净。我们摆上花篮瓜果，香烛纸钱，请酒作揖后，返回老家。
午饭时，天气又爽朗了不少。末了，竟有阳光从云层透下，洒在院子里那盘青花茉莉上。几人遂提议去放风筝。
知道一个放风筝的极佳所在。那是在水库的尾部，一大片空旷的草原。四周有大坝围着，群山远远地护卫着。那空出的一大片蓝天，是风筝最适宜的天堂。
若是在七八月的台风期，这里是蓄满了雨水的。现在它空出它的胸怀给我们，从而让翱翔有了理由。人在下面走着跑着，一根线连着我们与风筝。不知是我们在放风筝，还是风筝在放我们。
因为空旷，风大，且无遮拦，很容易就可以把风筝放起来。刮的是西风，风筝尽向着太阳的方向飞，一个接着一个，仿佛涅槃的鸟儿。
我放的正是一个凤凰，有着漂亮的花纹与长长的尾巴。我一手拿线轴，一手拉着线，感觉到它“蔌蔌”扑楞着翅膀，急切要向上飞的愿望。细细的线勒得我的手指生疼。
风鼓舞着它。它开始顺着阳光飞去，一直地飞，快要飞到太阳里去了。也许下一刻，它就要熔成一团火焰了。
我感觉到它那翅膀的有力搏动，急于挣脱的兴奋。线轴飞快地转着，它也被带动着。 忽然，一个最后的跃起，风筝挣脱开来，直向天边飞去。——原来线轴的尽头并没有绑着。一阵强风把它托上了更高的蓝天。
我向前飞奔着，企图抓住它垂下来的线。但一个人怎么可能跑得过风呢？只见它开始平稳地向上，直奔附近的树林而去。林后的高山是它的一大难点。有一刻我看到它几乎要越了过去，又被风带着，向右侧的峡谷飞去。
太阳始终在它的前方，诱惑着它，牵引着它。然而看似近在咫尺，却难以接近。它不断扇动的翅膀似乎疲惫了。它终于放弃了努力，翻了几个筋斗，从空中盘旋而下，落在远方的一个山坳里。
我开始向它走去，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也有着难以言说的失落。水库的底部是高低不平的山丘，有长着青草的绿地，也有倾斜而下的洼地。这些洼地有些是干涸的，堆着碎石与沙子，像被踩出的一个个巨人的脚印。有些则蓄着水，湛蓝的一洼，湖泊一般。
有时前面是一大片的紫，走近看是一种紫色的小花，并不稠密。有时会有一些枯树枝随意地插在草地上，是那种干净的白。踩上去，便听到一声清脆的折断声。有时会看到一两只白鸽，在砂石堆旁，静默地立着。
我就这样高高低低地走着，知道是那个方向，但始终没看到它。——也许我只是想知道它究竟怎么了。然而再经过一个土坡，在我所猜测的它的落地点，我并没有发现它的踪迹。这对我是一个打击。
很快我克服了这种失望，继续向前走。又登上一个小土丘，远远地在一洼湖泊边，我看到那红色的一抹。它静静地栖落在那里，仿佛一只睡眠中的鸟。也许梦想对于它，已经是一种完成。2009－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