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棵槐树
在我家老宅曾经长着两棵槐树。一棵在后院,另一棵则在院外。在我刚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家已经搬进新宅了,不过老宅祖母一直居住着。祖母说是自己还能动弹,等动不了的时候再和我们住一起。其实,从我家的老屋到新屋也
在我家老宅曾经长着两棵槐树。一棵在后院,另一棵则在院外。在我刚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家已经搬进新宅了,不过老宅祖母一直居住着。祖母说是自己还能动弹,等动不了的时候再和我们住一起。其实,从我家的老屋到新屋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确切地说,只不过是上一个坡拐个弯就到了。周末和节假日我通常都是和祖母一起吃住,平时也大多如此。对祖母最深切的记忆,便是每年初夏时节,槐花盛开,当空气中飘过甜丝丝的气息时,祖母便张罗着给我们做槐花麦饭吃。如今,那两棵槐树早已被伐掉了,祖母辞世也一年多了。我再也吃不到祖母做的槐花麦饭了,加之现在很少回家,即使逢上槐花盛开的时节,母亲也给我们做槐花麦饭,可永远也做不出祖母的那个味来。
突然很想念祖母,想问一声:祖母,您在天国还好吗?如今,您那未遂的心愿我还是没有完成。记得您在世时经常跟我说,等到我结婚嫁人您便可以安心地走了。我是您最小的孙女,也是您最疼爱的。可是您还是没有等到,便匆匆地走了。您走的当晚,双手紧紧地抓住我的双手,那时您已经不会说话了。我知道,您对我有太多的嘱托,您知道我这个人性格像您,所以,您在走之前还想忠告我太多,可是您什么都说不了。或许,您攥紧我的双手,是您能表达对我的爱的唯一方式。那一刻,我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如果眼泪能够挽留住您,淌多少的眼泪我都愿意。您在生前一直希望我能带个男朋友回家,可还是没有,最终还是让您带着遗憾地走了。您走后的那几天,我的眼泪一直都没停过,一直到您下葬的那天,我哭肿了双眼,这是我长这么大掉眼泪最多的一次,如果您看到,一定会心疼的,可您还是不再看我一眼就走了。
冬月初一是祖母的祭日。我和哥哥姐姐们都匆匆赶回老家祭奠。看着灵堂前祖父和祖母的遗像,我端详了许久,突然间发现他们是那么相像,原来相濡以沫了一辈子的人,连表情都是一样的。那日,我和小堂姐在家门口转悠,突然发现老屋高高挂在枝头的红艳艳的柿子。于是,我和堂姐再次来到老屋,感觉老屋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妇人,一片荒芜和颓败。那一瞬间,有一股冰冷的荒凉从我心间划过,划痛了我的心。刹那,想起一个成语叫“人去楼空”,我哽咽了。院子里祖母生前栽的那些树都在,果树当然不乏其列,只是一片凄冷和肃穆的景象。
顷刻,想起老屋曾有两棵槐树的。由于我的懒惰和杂事繁多,这篇文章算是搁置已久。
屋内和屋外的那两棵槐树究竟是祖母还是祖父种植的,我从来没有问过祖母,也没有问过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那两棵树早已长成参天大树了。我想,多半是我的祖母,因为祖母生前最爱栽树了。在我们家地头祖母开垦的荒地所栽的花椒树就数不胜数。
春日,当轰响的雷鸣唱响春之韵的时候,大地开始苏醒,万物也复苏。那时,我天天在老屋和新屋之间轮回跑着,来回都会看到屋外的那棵老槐树,当它那铅灰色的身子开始泛光的时候,尽管有斑斑点点的树痕,疙疙瘩瘩,磕磕绊绊,我还是会去摸摸它的身子,然后问祖母:“那树皮怎么那么粗糙?”祖母笑着说:“人和人都不一样,更何况树呢?倘若都长一个样,那就不是树了。”未过几日,枝间便开始长出青青翠翠的叶儿,泛着光亮,一片新绿。那时心中便有一个愿望,过不了多久,祖母就可以给我们做槐花麦饭了。
初夏时节,草木一片葱茏,那两棵老槐树自然很是繁茂。当银白色的小铃铛挂满枝头的时候,风中便拂过一丝香甜的味道。那时,我和小伙伴们通常都是从树枝上刚采摘下新鲜的槐花就往嘴里送。祖母通常会“呵斥”几声,说是生槐花吃多了要生病的。祖母便会跑回家去,拿出竹笼和竹竿,和我们一块夹槐花。她不像所有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可能在夹槐花时会颤颤巍巍。祖母行动依然利索,俨然不像个老年人。那时,祖母已年过七旬。
每每刚摘下槐花,祖母便会给我们做槐花麦饭了。甚至在我们夹槐花的时候,祖母便会叮嘱我们:不要掰开得过盛的,七八成的最好,做出的槐花麦饭才香甜可口。当我们把夹下的槐花拿到祖母的跟前,她便和我们一块捋槐花了,还会叮咛我们:要小心,别让刺把手扎了。槐花有刺,所以在祖母的嘱咐下,我们通常都是格外小心的。当祖母把槐花淘洗干净,然后和上面粉,撒上椒盐,便开始放入锅里蒸了。不到二十分钟,一锅香喷喷的槐花麦饭便可以出锅了,祖母便把煎好的菜籽油往上一泼,这样便可食用了。祖母通常都是先给我们几个小孩把碗盛满,最后才是自己。
秋风拂过,金灿灿的叶子便撒满一地。落叶在随着秋风翻飞。祖母一直都是勤谨的人,便会回家去拿扫帚和竹笼扫地面的落叶。首先当然是先扫自家门前的落叶了,那两棵老槐树便是落叶的主要来源。说是扫的落叶冬天可以给牲畜做食料,也可以用来当柴火烧炕。一般好的都喂牲畜了,不好的才当柴火用。
当皑皑的白雪将冬天送来的时候,祖母便会在屋子里生起炉子。白天她会将火炕烧得暖暖的,晚上一般只烧一点柴禾,这些柴火当然不乏槐树叶了,最主要的还是麦秸。我睡不了热炕,一睡就上火,所以,祖母只好白天烧炕,给晚上留点热气。不过,祖母烧过的火炕通常都是温热的。她早早帮我暖好被窝,看着我写完作业,等我钻进暖暖的被窝,她才关灯睡下。
有一年暑假,村里来了个收木材的,在我们家门口转了一圈,问我父亲有没有树要卖掉的。那时,我们兄妹三个都在上学,日子有点紧张。祖母便对父亲说,那就把咱家的那两棵槐树卖了,好歹还能添两个钱。父亲没有说什么,就让收木材的人把那两棵老槐树伐掉了,院内和院外便剩下两个空洞的大坑。没过几天,父亲便把它填平了。我所有和那两棵老槐树有关的记忆也从此定格。
一晃几年过去了,自祖母走后,那片童年的回忆在我的记忆里又重新温馨起来。
祖母,您在天国还能看到那两棵槐树的话,请您记得,我正在怀念着那两棵老槐树,还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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