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月

庐州月

漫天过海小说2025-11-05 10:48:38
灯火如豆。映着天幕上挂着的明月。慕逑一手撑着脑袋,半眯着眼睛,翻看着手中的册子,竟感到凉意沁骨。他苦笑一声,却又能够怎样?红颜一朝分别,再无音讯,纵然他如今已是成才之人,却也不能挽回什么。往事历历在目
灯火如豆。
映着天幕上挂着的明月。
慕逑一手撑着脑袋,半眯着眼睛,翻看着手中的册子,竟感到凉意沁骨。他苦笑一声,却又能够怎样?红颜一朝分别,再无音讯,纵然他如今已是成才之人,却也不能挽回什么。往事历历在目,却终究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他又如何干涉?他从来都是这么迁就她,她若选择离开,那便放手罢了。
也罢,也罢。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也是该忘记了。
慕逑放下手中的册子,起身,站在珠帘边,明月下,轻轻闭上疲惫了的双眼,却不知有一滴水珠,渗出眼角,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悄然落下。

“慕逑哥哥,”一个清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今天中元节呢,你陪我放水灯好不好?”
——那是他和秦月儿过的第一个中元节。
“你是说下山去放水灯吗?那可不行,你也知道你爹爹的脾气,先生若是知道了,定然又要罚我了。”
“看不出来嘛,你才刚刚跟着我爹念书不到三年,竟然就这么听话,成了我爹爹眼中的好学生了?”秦月月嘟起嘴吧,把脸别向一边,“哼,还说喜欢我,长大要娶我呢,原来,都是假的。”
慕逑笑道:“哦?那你说说看,我当怎样才是真的呢?”
“很简单啊,陪我去放水灯,一起许个愿。听说中元节放花灯,一定要许愿,而且很灵的。小时候爹爹陪我放过一次,是为了祭奠我逝去的娘亲,可是此后就再也没放我下山过。哎呀,好哥哥你就陪我放一次吧……”秦月月扯着慕逑的衣袖,左摇右晃,做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慕逑伸出手,轻轻放在秦月月的头发上,呵,十二岁了,还是这么小孩子气。
“好,就一次。”
秦月月一下笑了出来,“这才是我的好哥哥。嘻嘻。”
两人傍晚的时候偷偷下了山,路过一处集市。他从未见过集市,只因自小父母双亡,被一农户收养。此时看见路上这么多的灯笼,心中也的确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
“就是那儿了,你看见没,好多花灯!”秦月月高兴地拍起手掌,搂住慕逑的手臂,“我们快去吧!”说完便朝着湖边跑去,慕逑被拖着拽着,掏钱买了两盏花灯。
“你要许什么愿望?”慕逑不禁好奇道,弯起凉薄的嘴唇,似笑非笑道:“该不会是嫁给我吧?”
秦月月愣了半晌,转过头来望着慕逑,脸上泛起震震红晕:“你怎么……”“你怎么知道”五个字却怎么也没说得出口,她抿了抿嘴,改口道:“才不是,还没征求我爹爹的同意呢。”
说完不禁意间瞥见慕逑的脸,眼里一贯的神情,嘴唇弯到一个好看的弧线,这才又发觉说错了,张开嘴再欲解释,慕逑却道:“放灯吧。”
秦月月面不改色“嗯”了一声,将点燃的花灯,放在水面上,轻闭双眼,静静地,站在那里。慕逑也将自己手中的花灯放去,他心想,只要一直这样,一直这样便好了。

一年寒冬。山上已是大雪纷飞,从早到晚,雪被已经盖了许多层了。慕逑那时请求回家一趟,希望再看看家里的养父母。农户家里没有一盏像样的烛火,偏偏慕逑是个读书人,夜晚的时候,也不愿意浪费时间。
真正夜幕降临的时候,邻里的灯光照不到自家来,他思索了一阵,拿来一把锤子,在墙角凿出一个洞来。凿壁借光,当真是凿壁借光,书读的多了就是不一样。如今二十岁的他,已是个大人了。正当他刚刚翻开《论语》,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慕逑起身,门却已经吱呀一声打开。从外面走近一个女子。
“月月?你怎么也来了?”
“想你了,来看看你呗。你在干什么啊?”十八岁的秦月月也已经有了成年女子的姿态,虽然仍然活泼好玩,却也掌握得分寸了。
“我在看书。怎么,你爹爹允许你下山了?”
“他呀?他可管不了我,终究怪在他心太软,从来不肯动手打我,不然我也不会这么不听话了。”秦月月笑道,“你是在借着别家的烛火看书?已经这么晚了。”
“无妨。倒是你,这么晚了不回山,莫非你是要在这里过夜不成?”语气里一贯的轻佻,和与他人说话时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也许只是因为他喜欢逗秦月月玩,看着她羞涩、生气罢了。果然不出所料,秦月月脸又蓦地变红,到:“我这就回去。”一转身,却被慕逑握住了衣袖。未及她反应过来,却被慕逑拉近了怀里:“待我金榜题名,我便娶你。”
“等了六年时光,倒是终于等到你可以娶我的时候了。”
慕逑轻声笑道:“十八岁了,是个大姑娘了。”
“明年中元节,陪我一起过。”秦月月攀住慕逑的脖子,将脸埋在慕逑的颈项内,柔声道。只觉额上一温软物体轻点了一下,头顶传来声音道:
“好的。”

慕逑二十三岁生辰那天,喜报道,慕逑中了高榜。
慕逑去找秦月月,想告诉她,他可以娶她了。
却万万没想到,秦月月只是淡淡一句:“哦?恭喜你了。”
“你不开心吗?我们可以成亲了?”
秦月月吸了吸鼻子,望都不望他一眼:“我们……算了吧。”
慕逑一愣,随即笑道:“又在发什么小孩子脾气?我做错了什么?好吧我现在道歉,来,开心一点。”伸出手去握秦月月的手,却被秦月月巧妙地避开。
“怎么了?昨夜不还好好的吗?”
“我不喜欢你了。”秦月月面无表情,深邃地望了慕逑一眼。
我不喜欢你了。
我不喜欢你了。
这六个字犹如魔咒,时时刻刻绕在慕逑耳边。
那天他本想,给她一个极用力的拥抱,本想告诉她这个好消息让他们两个好好在一起。可是,为什么变了?明明前一晚,她还在他的桌前,为他点香……
她却终究是厌烦他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
慕逑倚靠在窗下,对月独酌,苦涩的,泪,滴落在酒盏中,和着酒,一起喝下肚。泪是什么味的?和酒在一起喝,也会发酵,会变味,咸的不再是咸的,而是苦的。无数次回想那个夜晚,即便是他的吻,也未能将她留下。
翌日,他屹立在桥上,静望着湖面。
直到慕逑四十岁时,年过古稀的秦师父来找过慕逑。
“你别怪月月……她,她是为了你,才离开的……她已经,死了十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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