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落日之前的故事
是,我答道。我低着头,洁白洁白的高跟凉鞋的鞋面泛着淡雅的光,宛若这一季茂盛纯洁的栀子花,在一片尘土中,格外的美丽生动。我低着头,看着它,不厌其烦。站牌拥挤了许多人。我身旁的男人不住的对我说些什么,我低
是,我答道。我低着头,洁白洁白的高跟凉鞋的鞋面泛着淡雅的光,宛若这一季茂盛纯洁的栀子花,在一片尘土中,格外的美丽生动。我低着头,看着它,不厌其烦。站牌拥挤了许多人。我身旁的男人不住的对我说些什么,我低着头微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闲闲的看着我的鞋子,无聊的翘起脚指头,足上淡紫色的指甲油像一株清雅的含羞草,在我忽远忽近的把玩里,盛开着,明媚着,安静着。
是的。我答。在他,那些趣味盎然的话题,我提不起一点兴趣。礼貌的敷衍着,微笑着,低着头,不看他。我们互相之间的陪伴,也不过只是这短短的几分钟等车的时间。车一来,我与他就会分道扬镳,没有牵连。
昨日的乞丐老者再一次媛媛的走在我面前,伸着的手,瘦瘦长长,握在手中的白瓷碗因为年代久远而斑驳了,敞开的碗中零星的散落着几枚小小的硬币,随他一颠一颠的脚步,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我一面寻找钱一面微笑着说:我昨天不是给你了吗?他微笑的脸与我放进去的硬币同时开出花来。苍老的花。淡黄色的骨朵儿盛开出阶梯形状的花,一层一层,是年伦,一簇一簇的褶皱,但他的神情却是孩童般的欢快。
我等的车来了。告别。再见。与身边我近乎将要遗忘的男子。其实,我的希望是,如果可以,再也不见。
我与他们,这些陌生人,在这个夏天的黄昏,某一个车厢里,因着共同的目的——回家,而像糖葫芦似的串在一起。拥挤的举步维艰。我斜靠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旁边,坐着的男人向外望着。蓝色窗玻璃反射出他年轻坚毅的脸庞,在幽幽的蓝光下,朦胧的可爱。
夏季的日光长长的,只见太阳,在将近的黄昏,依然肆无忌惮,鲜艳明亮的挂在深深的淡蓝色的苍穹上。
我是怎样发现的呢?是怎样的开始呢?就是这样,我低头时,我的目光不经意的撞上了他的目光,这个直直的坐在我旁边位置上眺望窗外的男孩。这是一个男孩子的眼光,热忱的,洁净的。黑而亮的瞳孔闪耀着,汩汩的流动。
我逃走的眼睛开始滋生快乐,隐匿秘密。
我的手扶着他位置后面的椅肩,他稍稍后仰,黑色的双肩包的带子会轻轻碰到我的手。有着盲一样黑的头发。脖颈白而长。穿军绿色棉T恤,皮肤白皙。车窗琉璃中,彼此的身影淡淡的重叠在一起,他是站着的我,我是坐着的他。
近旁的男子像猛兽似的挤向我,他微微仰起头,看了看我,移了移身体,往里靠了靠。他的嘴唇微微轻翕着,没有声音。我却在玻璃的反光中,看见一场盛大的舞蹈,轻盈的,欢乐的。
车子停下来,走了一些人,又上来一些人。一片翠绿的叶子,从开着的玻璃窗外,嗖的一下飘进来,落在他脚下。他白色的球鞋,像个氤氲的梦,迟缓的,终于朝向我,他站了起来。用大大的脚挡住与我并肩而站欲要抢占位置的男子,我迟疑的望了男子一眼,又转望他,黑亮的眼睛霸道命令的,却又相求的,说:你怎么不坐下来?你为什么不坐下来?你不能坐下来吗?坐下来,坐下来吧。我微微一笑,我右脚深蓝色的牛仔裤角轻轻擦过他的左脚深蓝色的牛仔裤角,他军绿色的的左袖轻轻擦过我淡青色的右袖,然后,一场轰轰烈烈的换位之后,我坐了下来。
愉快是个贼,经不起蛊惑,笑容爬上脸颊,甜甜蜜蜜的。我从玻璃的反光中,把自己的喜悦看的清清楚楚。我偷偷看他时,他已经不在身边,移在别的地方,消除了别人眼光中的流言蜚语,助长了我快乐的念头。这时,焦急是另一个不干寂寞的贼,侵袭着我。我开始担心没有天长地久。一些无关紧要的念头滋长着,漫山遍野,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自己都无能为力,像一篇毫无头绪的文字,以为写着,会有好的结局,殊不知,最后都不过是草草结尾,这样而已。可是,他的眼睛汇成了一条小溪,潺潺的流,四散开去,没有边际。
又是一站,上上下下之间,车里终于有空隙了。我望着窗外,从玻璃的反光中找个影子,军绿色的影子。他定定的站在离我不远处,眼睛的深处,有我了解的秘密,因为,我们认识太久了。
这是最神秘的细节,我鼓足勇气回望他时,他正站在下车位置的第二个踏板,恋恋不舍的望我一眼,跳了下去。我迟疑的心,分明听见心疼的呼喊,因为它的迟疑,它随他而去的心夹在电门上,又被反弹回来,疼痛的声响,是没有睡足的午觉,时间过了,再也回不去了。一切,就是这样,再也回不去了。
空荡荡的我,随着这又再次人满为患的车子,被动的驶入目的地。车窗外的太阳开始遁形起来,缓缓的往西边落下,还好,它完完全全的消失之前,我有了一个落日之前的故事,它安慰我。
我不悲伤。我只是有一点点儿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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