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子进城
星期天,我要去市里采购一些电脑配件,上小学的儿子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也霸蛮要跟了去。坐在公交车上,沿途的景致令儿子很是兴奋,他问这问那的,好在我小时候看过《十万个为什么》,所以还勉强能应付。到了市区,
星期天,我要去市里采购一些电脑配件,上小学的儿子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也霸蛮要跟了去。坐在公交车上,沿途的景致令儿子很是兴奋,他问这问那的,好在我小时候看过《十万个为什么》,所以还勉强能应付。到了市区,街道上干净整洁,街道两边的花坛里盛开着各种各样的花朵,红的黄的紫的;高高的路灯电杆上还挂了一排排的红灯笼,一派浓浓的节日气氛。沿街的房子越来越高起来,行人也越来越稠密起来。
下了公交车,我牵着儿子的小手向电脑城方向走。快到人行天桥时,看到一个人推着一辆自制的小板车在卖葡萄干和核桃。
儿子说:爸爸,我想吃葡萄干。
我说:行,给你买。
小贩是一个年轻人,戴顶白色八角帽,黑黑的脸膛,上唇留着浓密的胡髭。他一边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看上去非常友好,一边就用勺子往白色塑胶袋里装葡萄干。这时,几个戴着大盖帽的城管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不由分说,就把小推车揿翻了。葡萄干和核桃就满地滚了开来。
儿子从没有见过这种暴力场面,他惊恐地望着他们,有些害怕:爸爸,我们走吧,不吃葡萄了。正当我们转身要走时,就听到一阵令人恐怖的尖叫声。小贩被打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肚子呻吟。几双大头皮鞋使劲地踩在小贩脸上身上,似乎要将他像只蚂蚁一样碾死。
我愤怒了,大喝一声:放手!想打死人啦?
一个大盖帽转过头来,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凶神恶煞一般。他恶狠狠地瞅瞅我,又瞅瞅我身边的儿子。可能因为我们父子俩看起来不像是小贩的帮凶,便大声喝道:滚开!别防碍执行公务!
儿子拉着我的手,央求道:爸爸,我们走吧。
我有点不太情愿,但还是牵着儿子的小手上了人行天桥。站在天桥上,看桥下车来车住,街道两边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好像谁也没有注意到天桥下面,城管们正在往死里打人。城管是政府的执法部门。我没学过这方面的法律,但也知道暴力执法是犯法行为。我也知道自己没能力帮助小贩,除了同情像自己一样的弱势群体,只能在内心里希望城管们突然良心发现,下手轻些,该饶人处且饶人。
儿子站在桥上看了一会街景,似乎把刚才的恐惧忘了。天桥似乎很长。我们继续默默地走着。
“大盖帽为什么打人?”儿子问。
“他们是执法。”
“执法就要打人吗?”
“不打人,小贩就不知道城管叔叔的威风!”
“哦?威风是打出来的?”
“你看对面那栋楼,高吗?”我转移话题。
“高!”儿子兴奋地说,“刚才,我数了一下,62层。”
“看过911的电影吗?”
“看了。”
“美国那二幢双子座高楼,是怎么倒塌的?”
“恐怖分子用飞机撞倒的。”
“呵呵,记性不错。”我实时表扬。
“爸,你说说,那个小贩,会不会是恐怖分子?”
“唔……有可能的……”
“难怪,城管叔叔要打他。说不定,他是美蒋特务,想搞破坏,想把这栋大楼也炸了。”
“……嗯……”
“爸,小贩的核桃里,会不会藏了原子弹?”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有待城管叔叔进一步查实。”
“那么多核桃,一个一个掰开来检查,真够麻烦的。要是不小心……”儿子担忧。
下了人行天桥,来到电脑城前面的广场。
突然,广场上出现了一队穿着黑衣黑裤、一身劲装的彪形大汉,有二十几人。他们的手臂上,一个个肱二条肌高高隆起,一看就是武功了得的人。此刻,他们人人手上举着一把亮晃晃的大砍刀,疾速地向我们冲了过来。我一时呆了。儿子却兴奋地拍着手,连声叫好。
汉子们从我们身边飞速地跑过,跑过人行天桥,然后猛然冲下,冲到城管打小贩的地方。他们把城管团团围住,二话不说,挥刀就砍。一颗人头就滚落到了马路上,路面上立时像鲜艳的旗帜一样,红了一大片。眨眼之间,地上留下几具血淋淋的尸体,砍人者和小贩像风一样,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触目惊心的一幕,儿子当然无法看到。儿子个子小,街道上的隔离铁栏杆刚好档住了他的视线。
儿子看过许多抗战的连环画小人书,因此他清楚记得,我英勇的抗日游击队员,拿着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的画面。
进了电脑城,正是吃中午的时候。各个柜台的员工们正在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中饭。一闻到香喷喷的饭菜香味儿,就感到肚子咕嘟叫了。
“爸爸,我饿了。”儿子说。
“我也饿了。买了电脑配件,咱们就去吃饭。”
找到了朋友的柜台。朋友热情地请我们吃中饭,说是饭馆送来的盒饭,刚好多两盒。儿子倒是不客气,吃得津津有味;我却没胃口,一口也不下。
我们走出电脑城时,儿子手上多了一套益智电子玩具。他一边大模大样地走着,一边兴致勃勃地玩着玩具。我们上天桥,下天桥,再经儿子买葡萄干的地方。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已经被环卫工人用水管冲刷得干干净净,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晚上七点,电视里正播新闻。
本台消息:今天上午,楼兰东路电脑城人行天桥附近,发生一起恶性砍人事件。我英勇的城管人员,在执法时,被一伙穷凶极恶的歹徒砍死砍伤数人。目前,砍人的歹徒已经隐匿。希望全体市民涌跃提供线索,凡举报或提供有价值线索者,奖励人民币二十万元。举报电话:13911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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