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实在不能再忍受这样一个小气吧啦的男人啦！自从和陶小暮恋爱后，我渐渐悟出一个很恐怖的事实：我的生活整整倒退了十年！
比方说，洗衣服是不能用洗衣机滴，手洗是最干净滴；十站以内是不能坐公交滴，步行是最环保滴。再比如说，在武汉外面气温高达38度时，也是尽量不要开空调滴，钻石牌电扇小风吹着，心静也是自然凉滴。这些就算了，最不能让我忍受的是，谈恋爱哪有不为中国移动做贡献的？都说甜言蜜语是爱情的润滑剂。可是陶小暮同学居然想出了个21世纪返璞归真与现代化完美结合的省钱法：手机响三秒是“我想你”，响六秒是“你在哪”，响10秒就是“快点下楼我在你公司楼下”。
一次我不小心按到了接听键，只听他在那边杀猪般嚎叫：段嘉我杀了你！！！那叫一惊心动魄，吓得我手一抖，手机“啪嗒”、摔地上了。抱着一手机残壳去修，店主埋头拼了好久，双手捧着小心翼翼递给我：还是换个新的吧，按键几乎全部失灵，没几个是好的。我还没来得及暗喜，陶小暮一把抢了去，换什么新机？！我看这挺好的。然后从裤袋里掏出生日时他娘送他的索爱910，拿去，我就用你这个了。
后来每次看到陶小暮，他脖子上都吊着我那个破破烂烂的手机。我都不忍心看，这家伙还乐得跟拣了多大便宜似的：媳妇，太好啦，这下可不怕贼惦记了！

二
我和陶小暮是大学同学。当时我知道他对我有点儿意思，我呢，采取的态度是不抗拒也不接受，就那么吊着。毕竟有个人对自己好，着实是件挺享受的事儿，我不能把路走那么绝不是。毕业后我留在武汉，当起了小白领，他们都说陶小暮是因为我也留在武汉的。那天我逛服装店碰到他，是我们共同翻一件打折衣服的吊牌。他看到我有点不好意思，段嘉，怎么是你啊？
“我买女装理所当然，怎么你也在看女装啊？给女朋友买？怎么还买打折的？”说完我想起大学时他就是出了名的小气，便吃吃地笑了，“对喔，你节俭嘛。”
那天他请我吃了个甜筒，六块钱，对他这么小气的人来说，应该算是不便宜了。后来我们便常常见面，他送我很贵的花，请我玩很贵的过山车。我有点于心不忍，我想陶小暮现在在什么公司啊效益那么好。但是我还是没打算同意，因为那段时间还有个多金男也在追我。他每天开跑车接送我上下班，我在他和陶小暮之间摇摆不定。一天我说想吃苹果了，陶小暮屁颠屁颠买了一大袋苹果跑我公司给我送来了。正好撞见多金男在车里对我有些动手动脚，陶小暮“砰”地把手里给我带的苹果全摔地上了，冲进来一把把我拉出来。多金男骂骂咧咧，但看到陶小暮那双要喷出火的眼睛，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态度，嗖地一踩油门跑了。我这才注意到陶小暮的手刚才不知道擦到什么，划了个好大的口子，这会儿正拼命往外流血。我的眼睛就湿了，我问他，疼不疼？他就特实在地哼唧一声，说，你还别说，还真疼。快去看看苹果，摔坏了没有？
那一刻我想，就是这个人了吧。我妈说过，找男朋友，还是知根知底得好。

三
可是我没想到把我弄到手后的陶小暮立刻现了他的大灰狼原型，他的小气和大学里的比起来，一分未减并还有上乘趋势。按理说我俩在武汉也算是中薪阶层，怎么着小日子也得有滋有味的吧。但陶小暮，就是有本事把日子过得紧巴巴，缩缩唧唧的。比方说，一次逛超市的时候，陶小暮拎着一包味精，一袋大一袋小的品种，忽然就拧着眉毛愣住了。两只手像天平秤一样不停的笔划，脑子里飞速算出克数和比重，突然拎起其中一包来，喜笑颜开：“媳妇，买这个要便宜两毛钱呢。”我僵住了，默默的离他远点，再远点。我不认识这个人，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再比如说，一天，我在看电视看得正好着呢，他突然走过来，拿起遥控器不知道在按什么，我冲他嚷嚷，喂，干啥呢你，起开，挡着我了。他便往旁边挪了挪说，喔，我把曝光度调到最低，这样省电。你看吧，不影响你看。然后我就看到电视里的人脸一个个全都奇迹般地变成了包公脸，我那个欲哭无泪：这还让我怎么看啊？这家伙还挺得意，不想看电视就看我呗，我不比电视好看多了，嘿嘿嘿嘿。我直接一个枕头砸过去，啊呸，自恋狂，死一边儿去。再捣乱我看帅哥，跟你没完！
后来我实在憋不住了就问他，兄弟，你当初追我那会儿的大方到底是哪偷来的啊？他苦思冥想了半天，说：你是说送你的那些花？嘿，那是我开花店的表姐每天卖剩下的呀。望着他一脸的天真，我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四
一天早晨，我像往常一样去菜场买菜，突然一辆BMW在我面前停下，“段嘉！”车里的女人跳下来，看我穿着有些泛黄了的睡衣，微微皱了眉：你这是干啥去啊？然后突然心领神会地笑了：陶小暮还和以前一样小气吧？这时她那个形似弥勒佛的老公从车里走了下来，她一把揽过他的腰，见我有些不悦，她又赶紧解释，不过也是，你们俩是柏拉图精神恋爱么。
上大学时她追过陶小暮，不过没追上，算是我的手下败将。我完全可以将她这番话理解成是嫉妒，但是我依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回到家，我更是差点没背过气去。洗手间里的水龙头没关紧，下面的塞子又堵得严严的，水满了，溢得地上到处都是，整个卫生间跟下过场暴雨似的。我把陶小暮喊过来，尽量压着火，我说陶小暮，我给你一分钟，你解释一下。他不明所以：怎么啦？这样滴水水表不跑，多省钱。
他还有理了，我一下子把水龙头关紧，朝他大吼：陶小暮！咱们家是不是真的穷得连水费都交不起了？你怎么不干脆挖口井？！陶小暮也生气了，他说那你每次买那好几百块的瓶瓶罐罐的化妆品我说过你什么吗？你前面铺张完了我跟着你屁股后面想着能替你省点儿是点儿，你怎么就不理解人呢？
陶小暮还想说什么，我已经不想听了。我想起以前我们买家具时，得知最便宜的那家搬迁了，他拉着我跑遍了武汉市，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那个破店。他的生活里除了省省省还有我这个老婆吗？想到这些我摔门就跑了出去。可是刚跑出去我就后悔了，站在门口默念，陶小暮追出来陶小暮快点出来追我啊。可是陶小暮终归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门始终死死地紧闭着。
我的心哗啦就凉了。

五
我心凉的第一个举动，就是赌气给多金男打了个电话。珠宝店里，琳琅满目的钻石闪得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