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消息
1天色渐晚,秋风更紧了,房前那棵香椿树的叶子哗啦啦往下落着,祖母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昏花的双眼一个劲儿瞅着落下的叶子,“唉,唉……”一声接一声的长吁短叹着。祖父坐在我的对面,耷拉着眼皮,脑门上的青筋一爆
1天色渐晚,秋风更紧了,房前那棵香椿树的叶子哗啦啦往下落着,祖母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昏花的双眼一个劲儿瞅着落下的叶子,“唉,唉……”一声接一声的长吁短叹着。
祖父坐在我的对面,耷拉着眼皮,脑门上的青筋一爆一爆的,呼吸也有些急促,我看得出,这时候他老人家心里肯定是七上八下的,就像天花板上晃悠着的那个发着昏黄亮光的白炽灯。
“我说,你写。这不是笔,稿纸,我就不信摆治不了这个衅球!”祖父所说的“衅球”是我今年五十八岁的大大,也叫二叔。
“您都八十五了,不愁吃不愁穿就成了,还瞎折腾啥?您就不怕别人笑话?再怎么说,我大大也是您儿子呀!”我凑到祖父跟前,把嗓门提高了些,生怕他耳朵背,听不清我的话。
“别提儿子,二家旁人也比他强!二十年他没问过我吃没管过我穿,你奶盼星星盼月亮,今年八月节提了两斤月饼来了,竟是要房子,你说气人不气人?不是你爸,我和你奶不定在撂天野地,教狗拉吃了也没人知道呢!”老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里憋着泪花,两只干枯瘦弱的手上下比划着。
“我爸也是您儿,他管您也是天经地义。老房子都快塌了,给他算了,少生些闲气,我觉着我爸也不会跟他争……”
我的祖父和祖母是在三年前的秋天才搬到我家的,那时连阴雨下了整整一个月,几十年的土坯房眼看漏雨漏的不行,又有大块土往下掉,父亲执意让二老搬过来,二老才一步三回头离开了老宅。缺了人烟的老宅如今已是一片荒芜,大有风一刮就倒的架势,二叔要这破房子有啥用处?我闹不明白。
“再不算东西,也是我的业呀!我就是死了,也不能白给了那畜生!”
祖父愤愤说着的时候,祖母拄着拐棍颤颤微微掀开门帘进了屋。
“兰子,你爷叫你写你就写吧,咱家数你识字多,又上过大学,你奶的心也……凉了。”
祖母说话的声音有些变调,我抬头看去,老人正用右手抹着眼睛,脸色蜡黄。
我的心颤抖着,手也有些不听使唤,笔下的方块字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歪歪扭扭。
这是我平生写过的最差劲的几行字。从祖父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知道了家里一个天大的秘密。
2
我被祖父强拉着写了他那份遗嘱的第二天,大姑和小姑一大早就上了我家的门。
大姑住在离我家不足五百米的门店里,除了过年过节很少登我家的门,她总说店里走不开人,孩子上学还得操心。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她是一个人舒服惯了,怕有点事沾惹上她,比如祖父的衣服该洗了,祖母的脚趾甲该剪了,父亲遇上事向她借钱了等等。她沿街面租了个两层门面,一楼明着卖些干菜炒货,二楼暗里是个麻将馆,别人打牌,她从中间抽钱,生意倒还红火,听人说一月能弄个一两千,比我上班都强。她家姑娘也成家了,小子正上高中,还是住校,和我姑夫两个人招呼着小店,日子比谁家都滋润,我常见她磕着瓜子,脸涂的白白的,抹着猩红的嘴唇走在县城的大街上,可她从没主动说过把我祖父祖母接过去住住的话,也很少掂点水果点心什么的来看二老。我说起这些,母亲说,那是奶奶把她惯坏了,小时最宠她,老了老了反倒享不住她一点福。
小姑和大姑比起来,是个实在人,平常没一句多余话。因为家里种了几亩地,又养了几头猪,两个孩子都上着学,姑夫又是个吊儿郎当不拿事的主,家里上上下下全靠她打理,因此不是祖母让她陪着洗澡外,她也很少来我家。这样,祖母祖父的衣食起居也就全靠了我的父母,为此父亲没少挨母亲埋怨,可埋怨归埋怨,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每月把工资如数交到母亲手里,让她打理家事。
那天,大姑和小姑一阵风似的跑到我家时,母亲正在灶房忙着拾掇刚从早市上买来的萝卜缨子,听着门外有动静,慌忙走出去。
“嫂子,嫂子,你听没听说,咱家的老房子要开发的事儿?”大姑神神秘秘地眨巴着眼睛,拉过母亲问。
“我没听说呀,就那片破地,白给谁人家也不会要,你八成听岔了吧?”母亲边拿围裙擦着手边漫不经心地说。
“不可能!咱家那块地皮临着街,如今是黄金地段了,听说以后西头还建什么工业区呢。”大姑说着,用胳膊肘碰碰小姑。
“我也听说了,听说要盖商品房什么的……”小姑怯怯地看看大姑。
“咱那块地皮起码有两三分吧,怎么说得给咱两套房子,一套十万算吧,两套咋着也得二十万。”大姑的红嘴唇一张一合,细长的眼中泛出金子般的光,仿佛一叠叠花花绿绿的钞票就在眼前。
“真的?怪不得前几天老二来问老宅的事呢……”母亲若有所思地进屋去了,大姑朝小姑使个眼色,也跟了进去。
姑嫂三个嘀咕到正晌午,听得祖母在门外喊母亲做午饭的时候,母亲才缓过神来,一看表,都十一点多了。
大姑、小姑亲亲热热和祖母坐到一起聊了一会儿,大姑说下午给祖母买件毛衫,天真是冷了,小姑说妈你该剪脚趾甲了吧,明天我抽空带你洗个澡,有脏衣服我带走给你洗洗。祖母高兴地不行,说以后你们能常来和妈说说话就行了,别的都不用操心,有你哥你嫂子呢。大姑说妈我们也是你闺女不是,不能老靠我哥我嫂子嘛。说这话的时候,还踩了小姑一脚,这个动作不小心让母亲瞅见了。母亲说不早了,轻易不来,就在家里吃吃饭再走吧。大姑小姑都说家里事多,各自回家去了。
晚上,母亲翻来覆去睡不着,父亲问她怎么了,她边抹眼泪边埋怨父亲,凭什么咱不争争,两个老的这么多年都是咱招呼,有好处了都没咱的份了?你这个大头。咱家的日子比他们能好到哪去?父亲闷着头一声不吭,半晌他才应了母亲一句,依我说,是谁的就是谁的,争也没用,侍候老人是小的本分,没老的小的能长大?母亲扭过身,就你孝顺,我就要争争,咱虎子买房子还欠了人家一屁股帐你可忘了?
3
我被祖父强拉着写了他那份遗嘱的第三天下午,我婶子带着她家的大闺女站到我家门外,一老一小叫着我父亲的小名儿骂了起来,叫骂声引来了不少街坊邻居看热闹。
老娘就不信,你赖娃儿能捣着老不死的弄走那几间房子,有种你给我滚出来,别躲在家里当龟孙子!
要想好,大让小,大家都评评理,再怎么说俺也算一份,说到天边俺爸也是俺爷的儿!
……
父亲在屋里死死拉住母亲的衣襟,不让她出门,他是怕丢人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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