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和葬礼
奶奶死的那天,是正月初十。那天,阴雨绵绵,冷风飕飕。我躲在家里看书,爸妈看电视。电话铃响了,是十叔打来的。接电话的是爸爸。他说奶奶好像不行了,要我们快回去。这消息像电似的的击中我的神经,我脑海一片空白
奶奶死的那天,是正月初十。那天,阴雨绵绵,冷风飕飕。我躲在家里看书,爸妈看电视。电话铃响了,是十叔打来的。接电话的是爸爸。他说奶奶好像不行了,要我们快回去。这消息像电似的的击中我的神经,我脑海一片空白。奶奶要死了吗?上次我回去的时候,奶奶还好好的,并没有生病的征兆,怎么可能要死了呢?爸妈的脸也沉得像这阴霾的天空,不说一句话。我心中烦乱,匆匆披了雨衣,推出自行车,赶回老家。细雨朦朦,如丝似雾。我飞速地踩着自行车,真恨它像匹老马,怎么都赶不动。细雨洒在我脸上,飞入我的眼睛,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想,这或许是十叔的一句玩笑话,说不定等我回到家,就看到奶奶像往常一样坐在门口等我。天又湿又冷,可是我全然不觉,只是觉得胸中横亘着什么东西,吐不出,咽不下,难过欲死。
奶奶安静地躺在床上,嘴巴微张,呼吸如潮水一样汹涌。她的脸瘦得变形了:颧骨高耸,眼睛深陷。手脚瘦得像深秋的枯枝。我们立在她床前,可她再也看不见我们了。她的呼吸渐渐地微弱下去,最后消失。我的眼泪喷薄而出。那个说要看着我上大学的人,那个说要看着我成家立室的人,永远地走了。接着,四伯把一个铜钱样的东西塞进奶奶的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风俗。奶奶像个婴儿似的,任由他们摆布,无能为力。
接下来,是请师公到家里念经,他们敲敲打打,梦呓似的念着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又是舞剑,又是喷火的。因为经要念一晚,谁也没有耐性听,只留了一两个人守灵,其余就各忙各的去了。日子仍像往常一样,打牌的打牌,闲聊的闲聊,没有谁的脸上显出悲哀的神色。我知道他们不喜欢奶奶,嫌她老,嫌她脏。奶奶生前,他们像避霉运似的躲着她,他们把奶奶搬到一间又小又暗的房子去独自过活,每个月轮流给生活费,谁都不去理她。在那个又湿又冷的小房子里,寂寞是怎样地割伤奶奶的心啊。我每次回家,总特意去陪奶奶坐上半天,为她排解些无聊。我所能做的,仅此而已。
敲打了一晚,出殡的时候到了。鞭炮之后,师公敲打着走在最前面,接着是奶奶的棺材,四人抬着,最后才是我们这一大家子。只见平时恨不得奶奶早死的婶婶、伯母们,都用手帕捂紧眼睛大声干号,却总挤不出一滴泪水。据说这也是一种风俗,哭得越凶,越是孝顺。
出殡前,四伯嘱咐我们,不要带钥匙去。我不知道这是否也是一种风俗。乐声低沉,出殡的队伍缓缓而行,终于到了埋葬之地,那是一块荒野之地,长满野草和荆棘。我们把奶奶埋好,然后离开。空旷的野地只剩奶奶一个人了。我突然明白了不准带钥匙的原因,他们要把奶奶彻底地丢弃,不让她找到回家的路。
出殡回来之后是喝丧酒,为了显示丧礼的隆重,也为了显示孝心,全村无论男女老少都请遍。他们喝酒猜拳撒疯骂座,酒足饭饱之际,谁又管这死的是谁的娘?
在奶奶的灵前,每个人都祈求奶奶的英灵保佑自己。我只求奶奶能够在天国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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