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春寒时雨
伯伯的骨灰被放进缸里,用另一口大些的缸盖着,然后是伯伯的儿子跪着从缸上爬过去,每人掀一衣角土,下葬很快结束,前后没用十分钟的时间。遗体是昨天火化的,我没在场,成了终生的遗憾。伯伯临死前我也没来得及去看
伯伯的骨灰被放进缸里,用另一口大些的缸盖着,然后是伯伯的儿子跪着从缸上爬过去,每人掀一衣角土,下葬很快结束,前后没用十分钟的时间。遗体是昨天火化的,我没在场,成了终生的遗憾。伯伯临死前我也没来得及去看他,见上他最后一面,心里又多了层自责。所以,我一定要送他老人家上山。因为家里经济的缘故,伯伯临死前遗嘱里说不要把自己葬在公墓,花费多。老家的祖坟因为移民拆迁的原因也去不得,还要找机会重新安顿下来,故而要把骨灰葬在他女儿村子的荒地上。也算不得是荒地,一条侠沟,两岸野堤,坡上杂草丛生,基本上是被遗弃的沟渠。坟虽然适合起在原理人烟的地方,但那地方对于伯伯来说可谓是人生地不熟,想着他生前劳苦那么多年,也没安顿好个住处,死后又流浪在他人的荒地,又是荒凉,又是凄切。
从殡仪馆到坟地也不过几里地,雇来的十几张车开得缓慢也只用了二十分钟,从此,伯伯骨灰正式象我们告别。我去过公墓,死人的地盘虽然布满阴凉,但至少不寂寞,墓碑林立,墓前种着万年青,象征亲人的灵魂万古长青,每逢清明或者佳节,也算有个祭奠的去处。伯伯最终落脚的地方我看着心寒,就是那一小片地儿,都还是求人家村子的官儿施舍得来的,起初挖好的坟坑村子有人不同意,交出去的占地钱也退不回来,如此周折,还不如当初咬个牙去公墓。或许我有着严重的传统古板的思想,总觉得人家的地睡着也不安生,就连在生的亲人去祭奠也觉得别扭,担心遭遇村里陌生的白眼。不能不说,此举是伯伯儿子们的龌龊之举。哎,节省过来,算计过去,到头了两场空,最后还影响先人的安生。
出殡的路上,队伍时不停下来,有朋友或者熟人为他放一串编炮,这是对死者最大的敬意。致礼的人我并不认识,大概是他生前帮助过的人。伯伯进城二十年,换了几个住处,有了许多的邻居,说不定给他送行的人就是其中之列。路上听说叙说伯伯生前的好,说他只要别人家有什么事情,只要是够得上忙的,他不用请就去帮人家,而且嘴上也十分热情。家里孩子多,都没有固定工作,后来孙子也多起来,要读书要钱,经济条件也不怎么好,但家里常年客人不断,自家平时省吃检用,但招待客人一点都不含糊,大方得很。
遗像上的伯伯虽然寡瘦,神采却还好,眼神不曾有一丝病态,放着光,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这就是伯伯,一个一辈子乐观的人,一个一辈子活在艰难中的人。
伯伯其实和我并没有多少亲素关系,因为父亲没有什么亲姊妹,伯伯是族里没有出五谷的兄弟,早年搬进城之后他们两个老哥们走得很亲近,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伯伯”就唤了这么多年,每逢家里大小喜事,两家人都相互捧场,俨然亲兄弟般。
伯伯05年单位体检的时候查出来身患肺癌,他告诉我们那个消息的时候还安慰我们那个病不是个事,去大医院治疗就可以了,还能活几年。说那些的时候脸上堆笑,声音洪亮,还给我们讲医院的见闻,仿佛病不在他身上,与自己没关系一样。及时化疗回来,也只休息那么两三天,又恢复了精神,依然逢人说笑,帮人做事,伺奉九十岁的老母、拉扯参差不齐的孙儿孙女。
人的命是天给的。伯伯年轻的时候也有体面的工作,因为工作的失误被清理出公安队伍,退休之前虽然被评反,但工资给得却不高,养不活一家人,死之前还住在小城房管处的低矮阴暗的地下廉租房。家里还有一个老祖宗,得了老年痴呆症,经常在在无缘无故吵闹,影响伯伯养病。这下伯伯走了,老祖宗唯一的儿子走了,伯母也体弱多病,君老臣老,那个老祖宗谁来照顾呢?我想伯伯是合不上眼的。所以,他放弃了土葬,自觉要求火化。
天空飘着细小的冷雨,增添了几份肃穆的气氛,人的心情更加沉重。虽说人到七十古来稀,但现在人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平均寿命也提高了,伯伯若是家境好些,或许还能坚持一段日子,多活一些年月。一个好人,纵然是七老八十,身边的人都是不愿他离去的。回想伯伯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去年夏天他从医院化疗回来,面相有些憔悴,但精神还可以,很有信心的样子,没有谈到生与死的问题,说话声音和常人没什么两样,依然笑,依然叮嘱我要孝顺父母,依然忙碌招呼我喝水、坐下。那样的音容笑貌定格在我脑海,随意,我没去开他的追悼会,我不想看到他死去的面容,我心疼。
黄土掩去,新坟堆起,纵然亲人别泪千行,但从此之后他就伶仃地落在野草丛生的路边,或许在漆黑风高的夜晚,他的魂泊还能游荡在城市的边缘,张望于自家的灯火……
2009-2-22-19:5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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