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是女娇娥
“这孩子不托送错吗,应该是个丫头。”——在我五六岁时,不只一次听到村里的女人们这么跟我妈妈说。起初是窃窃私语,后来她们是直截了当地说。她们说我扫地认真——谁家男孩会这么主动地扫地呢?又根据我常和女孩在
“这孩子不托送错吗,应该是个丫头。”——在我五六岁时,不只一次听到村里的女人们这么跟我妈妈说。起初是窃窃私语,后来她们是直截了当地说。她们说我扫地认真——谁家男孩会这么主动地扫地呢?又根据我常和女孩在一起跳皮筋、打口袋这些游戏——而别家男孩们都是蹂跤、说脏话、爬树、野浴、赶车或是骑马。她们本意可能说我像女孩一样贴心细心,我感觉她们是在夸我。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丫头,哪个女孩能站着撒尿呢?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就算我是个丫头又能怎的?渐而不去理会这些。父母不强迫我非要玩男孩的游戏,我也认同自己是个丫头。我玩我的。一切顺其自然。
从一年级到四年级,我一直是在岔路沟村小学读的。新学期,因村中读五年级的学生太少,我们几个学生就转到大榆树堡小学去读。新的环境,让我面临着困惑。老师把我当成女生,在班中大扫除时,老师不让我去外面和男生一起扫操场,而是和女生一起擦玻璃。而同学们也不把我当男生,而是当成女生。原因很简单,童音还没有变过来。班中来自大榆树堡本村的学生直呼我是“娘们儿”。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与岔路沟村中的那些女人是一伙的,虽然两者看上去,一个像是夸奖我,一个像是捉弄我。渐渐地,这成了我的外号了,这实在是对我人格极大的侮辱。在操场上我追逐他们,用雪团追打他们,然而我越是反抗和还击,嗓音越是尖细,他们越是嘲笑。我一个人的力量还不足以将这个外号撤消,更何况我发育较晚,胳膊腿儿还很细弱,如何打得过他们?我不再反抗,厕所里男生彼此互看。看呗,都掏出来看看,我就让你们看看,有没有两样?我是不是男生?是不是“娘们儿”!
学校组织学跳一种新型的体操舞,有专业舞蹈老师来教。我作为大榆树堡小学唯一的学员被派出学习。这是一种音乐节奏感很强的双人表演的体操。我被安排与一位男老师一起学跳。我扮演的是一位女舞伴。我没有感觉到是一种侮辱,接受新鲜事物也快,很快掌握各项要领,学得比女生还要快,跳得比女生还要好,优先通过了考核。我们这个组合随即被请上学校操场的水泥乒乓球台上,为其他学员和来现场观摩的老师们进行表演示范。面对几百名观众,我认真而投入地表演。我忘了自己还是男生。我只是舞蹈中的一个角色,我用自己的理解,将舞蹈语言化为我生命的一部分。跳完之后,应要求,我们又重新跳。那个舞台属于我。阳光晃着我的眼睛,观众也成为一个个亮片。我很自豪。难道我更适合跳女生的舞蹈?也未必,我后来选择跳男舞试了试,也是很精彩的,可是没有人关注了。我在无形中,被大众塑造成了一个女孩。
12岁了,我上了初一。一天,我惊喜地发觉,童音减轻了,嗓音渐渐变得低沉和雄浑起来。我高声说话,在人群中显示自己的存在。然而似乎没有人理我,他们没有感觉到我发生的这个细微变化对于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可能以为本来我就该用这样的声调说话,何需特意去证明?我渐渐远离或者是拒绝女孩玩的那些游戏,希望自己从气质和外形各方面都更像个男生。终于发现,我长开了,更健壮了,能背得动米袋子帮家里去加工厂磨米,春耕时我可以牵驴,秋收时我可以帮家里装运秸秆,冬天我可以跟父亲一起上房去扫雪……我时时刻刻在“变”,一天天在“变”,我向更多人证明我是男生,努力从一个女生“变成”一个男生,以至于一个男人。
人生的前12年,被戏作女孩是个“杯具”,这不是人人都能经历得到的。我不怪对老天把我托送错了,老天自有他的道理。
版权声明:本文由复古传奇原创或收集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