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房事

伤心房事

稽索小说2025-10-17 19:40:37
他听说自己住的这屋子厂里要收回去,心常惴惴。本来那时父亲在红星砖厂只是个出窑工,一线工人是分不到五十平方住房的。一次遭遇卷土机辗压一一失去一臂的代价换来了这个居所。据说当初这是副厂级的待遇,由那个一厂
他听说自己住的这屋子厂里要收回去,心常惴惴。本来那时父亲在红星砖厂只是个出窑工,一线工人是分不到五十平方住房的。一次遭遇卷土机辗压一一失去一臂的代价换来了这个居所。据说当初这是副厂级的待遇,由那个一厂之长极清廉的官一手主定的。想到这,眼前总是现出父亲那只血淋淋的臂。父亲临走前,说过,这屋子也不是咱自己的,将来我不在的一天,也不知能不能让你在这住。大壮心里隐隐觉得,这个“将来”,不是极遥远的看不到边际,自打母亲走后,父亲闷闷不乐,健康每况愈下。走路步态有了摇摆,不几时,眼里似是罩了一层朦朦胧胧的东西。
在父亲走后不到一年,这一天终于来了。砖厂工会主席李胖子晚上来到了家。因这李胖子也是熟人,王壮也在厂里干活,推坯,出窑,装车,除去办公室,几乎都做过。稍示寒喧,即切入正题。“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呵呵一一”这笑其实就是面肌的拉动配以口腔气流的外冲一一生硬、干巴,极易让人误会李胖子半生来可能并没有学会笑这一人类基本的感情表达方式。虽知王壮并不抽烟,李胖子还是用指尖娴熟的掐出一只朝王壮撇过来,自己也不忘拽一棵按在嘴巴上。“大壮,你知道了吧?”淡蓝色的一团烟雾从他厚厚的肉鼓鼓的鼻子里喷出来,升腾着,一圈圈放大着散去。“就是这房子一一吭吭,”他又清清嗓子,生怕这个家里所有的有听力的生物发生瞬间疏漏,意在提醒注意,“厂班子昨天开会,另有分配,在这个月末,哦,还有二十多天吧,你搬走。”胖子一来,妻子姜红就看到了,只是在后屋忙着锅里的饭。她也在侧耳,听着胖子的每句话。胖子“搬完”话音刚落,她便从烟气氤氲中跑出来。“想得美一一”她习惯地捋一把垂在胸前的长发,“凭啥呀!公公分房也有我们一份呀。我们也不是现在才生的。要我们走,说出道理。”李胖子一时语塞。“我也是上指下派,没办法,也理解我吧,弟妹。大壮,你有个意见。”胖子看了大壮一眼。“你回去和厂里说,欺负人也没这么办的。全县有这样的事吗?亏你红星砖厂想得出?谁出的妖蛾子?”大壮越说越气,甚至爆了粗口,引出一句国骂来。见此,胖子悻悻离去。
对于大人间遭遇的事端,四岁的儿子小龙是体会不到的。他照例踢着皮球在屋里游来荡去,玩得开心不已。为了捉住跳跃的皮球,一个趔趄撞在饭桌上。桌子剧烈一晃,宛若七级地震,桌上的茶壶滑落地上,顿时变作碎瓦片,茶根伴水涂成一个不规则的扫帚形。大壮正感到有个似铅铊的什么物件压上了心口,让他透不过气来。这时一把扯过小龙屁股上就是打。“让你不长眼,你爷留下的壶也给你报销了!”实际的情况是,他与妻子小红并非近亲婚配,小龙也未见畸形,二目齐全。看来人在头昏时的话,多与实际不符。虽然落在小龙臀部的巴掌分量值得怀疑,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让他惊骇不已,哇哇哭喊着往妈妈怀里挣。姜红推开大壮,揽儿子在怀里,儿子自然似受了莫大委屈,任眼泪象拧开了的水笼头,因为儿童与妇女的眼泪向来就不是奢侈品。“有本事你冲杨老大发呀。”杨老大指的是当下砖厂厂长,姜红揩揩儿子脸上的泪,快成麻土豆模样了,“在家把我们娘俩儿打死也撑不起你能来。嫁了你这等男人,倒了八辈子血霉运,在外没本事,在家打老婆孩子耍威风。”大壮心乱如麻,锅里做好的饭吊不起丝毫的胃口。看来闹心是附带有疗饥功效的。刚才打了儿子,心里正隐隐作悔,想来思去,今儿主要还是气不顺来的,越发想来对不住儿子。儿子的哭声止息了,只打着嗝气。老婆一数落,自觉理亏,顿似心挨烫,背生刺不自在,垂头低眼的折了出来。
天已过了霜降,早有了冷意。几天前就飘起了雪花。去哪呢?心里没个方向。这时谁家都在吃饭,堵在饭口上毕竟不好,索性先在胡同里溜溜。有几个回来的邻居招呼着:“要吃饭了,干哈去呀?”他只哼哼,也不作答。忽然想起,该去哥哥家商量对策。有父从父,无父从兄,父母走后只有一个亲哥哥是亲人了。与哥哥这几年走的虽不是那么亲近无缝,在料理父母后事上妯娌间也生了些龃龉,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相信兄弟间是不会计较前嫌的。一家人饭局近于尾声,哥是倒插门,岳父岳母二大人在家的地位永远都是雷打不动。刚才问话大壮只推说吃过了,虽然腹间正咕咕的发着抗议。侄女只端了杯水来,大壮便虚应故事般啜了两口,对刚才肚子的抗议置之不理。“李胖子去撵你了吧?”原本大壮只想等哥哥吃完,私下与哥讨个主意,并不愿给其岳父多知内情,现在看来是了如指掌了。一时宛若内心的秘密遭人偷窥,赤裸了身体给众人瞻仰,窘得内心躁热。“房子是给老头儿的,老爷子不在了,人家要也没着儿。”哥哥撂下筷子也给出了结论性的意见。“当初——”哥的岳父欲言又止,他的老伴忙岔开话儿说,“都过去的事了,说它干啥。听说人家已分给了马寡妇”哥的岳父原来是红星砖厂的会计,与父亲同是住的厂里的房,只是面积三十平方,小了些。父亲离去不久,他曾提议与大壮换房,大壮没同意,只好作罢。眼下发生的事似早在他的意料之中,牛肉色的脸膛上荡漾着几分诸葛亮空城计取胜的得意,也夹杂着几分惋惜,当然是为着自己没换成这房子。时令还不是深冬,大壮却觉得象沉到了冰窖里,心凉透骨,喘不过气来。事至于此,显然没必要再与哥哥作下一步的私下交流,只推说有事,匆匆告辞。走在笼罩了夜色的大街上,大壮心里乱乱的。天虽有些冷,还是有年轻的情侣牵手漫步,他的眼不知什么时候似乎失去了指引方向的作用,直勾勾地差点与一位中年妇女撞个满怀,以至人家以为是心怀歹意,连说对不起。虽未流离,眼下却要失所。马有厩,鸟有巢,人也要有个窝。不知谁会象他这样连个窝也要失去呢?这样想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踱回了家。小龙在炕上睡了,妻子姜红坐在炕上发呆,眼皮有点红肿,象是哭过的样子。草草吃口饭,就躺下了,大壮只是睡不着,反来覆去的。分给父亲自己也住了几十年的房子为啥就不让买?他在这里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父母从这里离去,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牵着他的心。让他如何容易离的开呀!夜里此起彼伏的三遍鸡叫他听得清清楚楚,想着李胖子来的样子,仿佛兵临城下,防线会在倾刻崩塌。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沉沉的睡去。梦里,他与姜红忙忙碌碌正在砌着一个将要颓塌的房墙,力不能支,重重的压下来,直至惊出一身冷汗。一会又是李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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