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本遗孤的心路历程
三月的一阵春风吹过,把遍地的樱花给吹开了。尽管樱花的香味很淡,淡到让人闻不到她的芬芳,可一走近樱花,我的鼻子还是感觉有些难受,而且伴有些轻微的头晕。前几日去看了医生,医生说我是樱花过敏,让我在樱花盛开
三月的一阵春风吹过,把遍地的樱花给吹开了。尽管樱花的香味很淡,淡到让人闻不到她的芬芳,可一走近樱花,我的鼻子还是感觉有些难受,而且伴有些轻微的头晕。前几日去看了医生,医生说我是樱花过敏,让我在樱花盛开的日子离樱花远一些。星期天的中午,和往常一样,我们一家五口围着父亲一起吃午饭。父亲还是像往常一样,低着头默默地吃饭,一脸严肃,不看我们,也不说话。我们都陪着小心,谁也不敢说话。
回到父亲身边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可父亲在我眼里还是那么陌生。其实,陌生的不仅是父亲,整个国家和社会都一样。
自从见到父亲的第一眼起,我就没见他笑过,他不看我,那怕是无意中瞄了我一下,也像触电一般,目光迅速离开。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难道父亲也像其他日本人一样,把我当成中国人?抑或是四十年前他以为死去的儿子至今在他的心里也还没有复活过来?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至于父亲是什么样的想法,我不可而知。我和妻子及三个孩子每天只能陪着小心,生怕有一丁点不慎,触犯了父亲,惹他生气了,他会把我们扫地出门,像四十年前抛弃我和母亲那样,抛弃我们一家五口。
至于父亲会不会再次抛弃我,把我们一家扫地出门,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尽管我的体内流着父亲的血液,可我一点都不了解我的父亲,我甚至都不懂得该怎样跟他相处。回到日本之后,我和妻子都找到了工作,孩子们也都进了学校,每当下班回家之后,看到父亲在农场里干活,我就主动上去帮他,可父亲对我总是视若不见,他只是在默默地干他的活,对我不理不睬。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灵都很受伤害,我就埋怨我的中国母亲,为什么非要把我们送回日本受人白眼。
父亲看起来,多少有点怪,他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雕刻他那个精致的小农场。我说他雕刻,一点也不为过,他打理他的这个小农场,就像雕刻一件艺术品一样。农场不大,大概也就四五亩地,里面种植的品种可多,有各种蔬菜和水果,还养有鸡鸭和牛羊。他这个农场吧,从外面看,你会以为它是个花园,他在农场周围种满了樱花,用樱花做护栏,将小农场围起来。门口种上两棵三角梅,将树枝弯起来,卷成一个门,红红的三角梅盛开的时候,非常美丽。他经营的农场属于“自然农业”,他使用的肥料全部是拌有稻米壳、鸡蛋壳的有机肥料,基本不用农药。他只要有空,就到农场去捉虫子,拿剪刀去剪草,他总是把农场空地的草剪得平平整整的,看起来就像一个绿色的草坪。他给农场里的每只动物和每颗树都带上牌子,并给它们都取上名字。总之,父亲一直都是在忙碌,一刻也不会让自己闲下来。如果有一天,农场里没事干了,他就会到海边去钓鱼,可从没见他把鱼带回家,我觉得奇怪,有一次跟着去看,谁知道,他每钓到鱼又会把鱼放回海里,放回之后又钓,钓到之后又放回去,这样反反复复的,我不知道他钓的究竟是什么?这些也就算了,最让我难以接受的就是他养的那条狗,他对待那条狗不知比我好多少倍,他每天给它洗澡,给它换新衣服,最可笑的是,他还给那条狗穿鞋子。那鞋子是他自己用花布做的,模样像绣球。每当看到他精心地对待那条狗,我心里就酸酸的,恨不得一刀宰了它,煲着吃了。当然,这只能是想想而已,如果我真把父亲的狗宰了,我相信他绝对会宰了我。
一直以来,我都处于一种尴尬的地位,在中国,他们把我当日本人,在日本,他们把我当中国人。我究竟是个什么人?有时候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可是,无论如何,我毕竟回到了日本,就要努力地适应这个国家和社会,我和妻子孩子们没日没夜地学习日语,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我们的语言障碍总算排除,我已经可以用日语跟人交流了。说起来,我真得感谢我的中国母亲,是她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并供我上了大学,因为受过高等教育,基础好,学习新的东西也容易。
吃过午饭之后,三个孩子丢下碗筷出去了,他们要到公园去赏樱花。父亲走出饭厅,坐在客厅里悠闲地泡起茶来。我帮妻子收拾完碗筷之后,也从饭厅出到客厅,本想直接上楼进我的房间的,可一只脚踏到楼梯的时候,父亲叫住了我,他第一次拿他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我说:“过来陪我喝杯茶吧。”
我不敢确定父亲是在叫我,于是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父亲。
父亲的目光依然在我的脸上没有移去,他向我招了招手,轻声说:“过来吧,次郎。”
这是父亲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的内心突然涌起一股暖流,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滚。我转过身,折腾回去,在父亲的对面坐了下来。我定定地看着父亲,有点不知所措。
父亲泡茶的样子很专业,他用夹子夹了一个印有蓝色花纹的小茶杯放到我的面前,再慢慢地给我倒上一杯绿茶。缕缕茶香扑鼻而来,我的舌尖有股甘泉涌出,我慢慢拿起茶杯,细细品起茶来。我喝完一口之后,放下茶杯,口里说道:“真香!”
父亲的脸上溢出自豪的表情,他说:“这是我自己种的绿茶。”
我看了父亲一眼,想说句赞扬他的话,可嘴巴蠕动了好久,还是说不出口。
父亲低着头喝茶,深思良久,才慢慢张开双唇,瞟了我一眼问:“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是一个中国母亲救了我。”我呷了一口茶,回答父亲说。
“那时候,很多人都死去了,我以为你跟你母亲一起死去了。”
“我现在还活着,让你很为难,是吧?”
“对不起,次郞,我得需要一些时间。”父亲微微地闭了一下眼睛,轻声说。
我觉得很委屈,一个亲生父亲,看着自己失踪多年的儿子回来了,应该是高兴还来不及的事,可他为什么就是没法接受我呢?
我的语气有点重起来:“你当初在中国丢了一张钱,好心的中国人帮你把钱捡起并存进了银行,四十年之后,你当初的那一张钱不但还在,而且还生出了数十倍的利息,你应该高兴才对。”
“正因为这样,我才难以接受。”父亲起了身,站到了窗前,眼睛看着外面。
我不懂说什么,此时,我并不了解父亲心里的真正想法。我们开始了沉默,我喝了一口茶,也把目光放到了窗外。外面的阳光格外耀眼,樱花也开得正艳,可我的心,像蒙上了一层灰。
父亲站了良久,才慢慢折腾回来坐下,继续泡茶。喝完第二壶茶的时候,父亲才张嘴说:“我知道,这些年,你在中国肯定吃了不少苦。”
听到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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