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牛奶的味道，她只在小时候才尝过
钟琳第一次看到乔仁奇时正是八月，南方的八月还吊在夏天的尾巴上，而她的桌子刚被莫小奇和别人打闹时整个推倒，新学期发的书本撒了一地，白色的纸张染上灰甚至有些撕开了角。
莫小奇笑嘻嘻地看着钟琳，仿佛错的人不是自己。
钟琳只是沉默地蹲下来捡书，旁边的同学只在事故发生时安静了一秒，然后就若无其事各自打闹。
一双白色的球鞋走入视线，前方隔了几厘米就是钟琳的语文书。
钟琳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白色球鞋的主人捡起了书本，白皙修长的手指映着墨色的书本，有一瞬间迷惑了钟琳的眼。
“是你的书吗？”
男孩好听的声音传入耳朵，钟琳顺着手指往上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男孩五官俊朗，短短的黑发浓密，皮肤白皙细腻，嘴唇勾勒出美好的线条，是浅浅的粉色，更耀眼的是嘴角扬起的笑容，灿烂得让钟琳忍不住低头。
男孩看她没有回答，好脾气地又问了一句：“是你的吗？”
钟琳咬着唇抢过了书本，用沉默来掩饰自己的狼狈。
莫小奇在旁边阴阳怪气：“别理她，她就是这样！怎么了，小乞丐，连句谢谢都不会说吗？”
钟琳将书本整整齐齐地放进课桌，背对着他们，努力挺直的背无声地倔强。
男孩皱着眉教训起了莫小奇：“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能这么对女孩子？”
莫小奇马上瞪大眼，气得用手指直指男孩：“喂，我是帮你，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啊？……对了，你是谁啊？来我们班干嘛？”
“我叫乔仁奇，新来的转学生，从今天开始就和你是同学了。还有，我宣布，从今天开始，这位同学就归我罩了！”
钟琳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乔仁奇拉住了胳膊，归属了所有权。
在诡异的安静中，乔仁奇对着钟琳咧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钟琳……”

整个上午过去，钟琳都有些迷迷糊糊，满脑子都是乔仁奇那句“从今天开始，这位同学就归我罩了”，直到中午大家欢呼着跑出教室，安静的四周只有钟琳一人。
钟琳摇了摇头，从带着几块油斑的旧书包中掏出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冷硬的两个白色馒头就是她的午餐。
将馒头撕成小小的条状，和着冰冷的茶水咽了下去，早已习惯的午餐这次吃在嘴中却有些莫名的苦涩。
和新朋友吃完饭后，乔仁奇才想起了早上的女孩，匆匆跑到教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两个馒头，一杯凉水，女孩低着头沉默地吃着，瘦弱的身子带着几分孤单。
心中有些微微的酸涩，乔仁奇沉默了一会，悄悄后退了几步向楼下跑去。
当乔仁奇走入教室时，钟琳连忙把剩下的一个馒头塞入课桌，低着头看着桌上瓶子里的水晃来晃去。
仍旧是那双手，握着一盒牛奶和一个面包放在钟琳的桌上，金黄的面包散发着诱人的小麦香味。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爸妈塞给我的，可是我不喜欢吃这个，钟琳，帮忙吃掉好不好？不然我回去一定会被骂的！”
乔仁奇扬着灿烂的笑脸，带着一点小委屈看着钟琳，衬着湿透的几缕头发，显出了几分可怜。
钟琳咬了咬唇，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她不确定这是不是捉弄她的新方法。
乔仁奇却直接将牛奶的吸管插上，然后打开包着面包的塑料袋，不容置疑地说：“钟琳，你可是我说要罩的！要我罩的话可是要付出点代价，你就先把它吃掉吧！”
做了一个威胁的表情，乔仁奇就回到了座位上不再看钟琳，耳朵却悄悄支起，直到听到身后传来塑料袋被打开的嗖嗖声，他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钟琳吸了一口冰冷却香浓的牛奶，鼻中却有些酸涩，忍下要滴落的温热液体，她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牛奶的味道，她只在小时候才尝过。

二、她从来都只是丑小鸭
第二天乔仁奇给了她一盒牛奶，逼着她一定要接过去：“钟琳，我可是当着大家的面说要罩你了！你要是不接这盒牛奶，我在大家面前多下不来台？以后我带来的牛奶你帮我喝了，我罩你！”
看着男孩认真地做着威胁的表情，钟琳默默接过。
有喜欢乔仁奇的女孩子在身后大声议论，她们说，钟琳是个脏兮兮的臭女孩，天天穿着补了无数个洞的旧衣服；钟琳是个小乞丐，爸爸是一个酒鬼；钟琳……
钟琳只是低着头沉默，那些难听的话，比起以前对自己的恶作剧都不算什么。
在看到乔仁奇皱眉反驳时，她微微露出小小的笑靥。
有一个人关心，原来会这么幸福么？

这样的好心情却在回家看到藏在墙角砖头里的存折时，瞬间破灭。
拿着存折，钟琳踉踉跄跄地跑向外面的小客厅，在踢到了门槛膝盖摔出了血，她也不觉得疼，只是爬起来对床上满身酒气的爸爸质问：“爸爸……存折的钱……是不是你取走了？”
钟爸爸打了一个酒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驱赶着扰自己好眠的声音，仍旧有些迷迷糊糊：“什么存折？……哦……喝酒了，没钱……就取了……”
“爸爸！”钟琳大叫了一声，“家里没有米了，你把钱取走了，我们吃什么？”
钟爸爸被她的声音吓得清醒了几分，他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面前一脸怒意的女儿有些怔愣：“没米了？”
钟琳咬唇压抑出要呜咽出的声音，眼泪却肆无忌惮地溢出眼眶，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声叫道：“爸爸，你喝酒不工作，好，我来打工养家！可是，你为什么要把存折上的钱取走？你知不知道这些钱来的有多辛苦？我每天晚上在餐馆洗了多少盘子……”
捡起地上的滚动的一个酒瓶，钟琳狠狠地将它砸在地上，“砰”的一声，四溅的碎片有一小片划过她的小腿，她只是盯着钟爸爸哭叫：“你就这么喜欢喝酒吗？那你干脆把我卖了去换酒喝好了！”
伤心地冲出了家门，钟琳拼命地跑着，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小声呜咽出声，所有的委屈都随着泪水宣泄而出。
直到脑袋昏昏沉沉，眼睛也酸痛地仿佛睁不开，她才停止了哭泣，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跺了跺蹲得发麻的脚，她狠狠擦了擦脸颊，慢慢走出角落。
在回家的路上看到熟悉的壁橱时，钟琳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壁橱里的那件白色连衣裙。
这件衣服已经摆在了壁橱一个星期了，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钟琳就再也移不开目光，每天回家都会来这里看看。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