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侧记之王云飞

人物侧记之王云飞

辟如散文2025-10-17 10:09:33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次会议上,领导照例迟到。到会场的我们自然是一片谈笑风声,谈笑风声的焦点就是他,焦点的焦点是他使用的一部奇特手机——一部新品“大哥大”。同事们都踊跃的向他提出一些,诸如:价格,性能之类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次会议上,领导照例迟到。到会场的我们自然是一片谈笑风声,谈笑风声的焦点就是他,焦点的焦点是他使用的一部奇特手机——一部新品“大哥大”。同事们都踊跃的向他提出一些,诸如:价格,性能之类的问题。他仿佛很健谈,以指点江山的样子一一作答。我是个独往惯了的人,所以并不加入。然而,等在旁边着实无聊,将他打量了一下:短短的头发,滴溜溜的眼珠,甚是精神,也很精明的样子。
再次见他又是在一次会议上。会议结束后,领导给我们各直营店的到会代表发放工作服。每个代表或三件或五件,放在桌上也厚厚一摞,这给携带造成很多不便,一个同事就站起来跟领导索要绳子,用来捆绑,同事们纷纷效仿,一时哄乱异常。忽闻,身后“嚓啦”几声响动,扭头一看——他已撕开衣服包装,正取出衣服,然后,扔了包装盒,把衣服逐一塞进一个袋子。我想,这是一个有独特个性的人。
大概是半年的光景过后,第二年的夏天,天气是一天比一天闷热,闷得人心浮燥。我的一位同事与我们店的店长闹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别扭后,气愤的走了。过了几天,经理在一次晨会中说,在等几日,王云飞要被调过来,要我们不全面的人暂时顶起全面的工作。他终于来了。他是个不安分的人。有次,我见他在店里逗顾客的小孩子——把孩子拿的一个小皮球扔出去到不远的地方,孩子乐呵呵地跑着捡回来塞给他,他再扔出去,不断重复循环。瞧他认真而又夸张的手势动作,让我忍俊不禁。后来知道,他是喜爱小孩子的,即使路上遇见小孩也要捏捏孩子的脸,做个夸张的表情。
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中午吃饭也在同一片地区,难免经常会在一个饭店碰见。有时,碰见后就凑在一起,喝口小酒。他喝酒的速度很快,我们的酒还有一半的时候,他的酒杯就底朝天了。吃完饭,照例是他一声干脆利落的询问:“老板,多钱?”照例是他掏钱结帐。我曾一度疑心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他的工作方式很是另类,从不中规中矩服的向顾客介绍产品。比如,见到顾客,他先露出吃惊的表情,问顾客道,您的裤子那买的?这么好看!或者,您的发型那里做的,这么顺眼!他打的这张牌,顾客很买账。因此,他的业绩总是很好。突然,有几日没见到他了,听同事说,他改行了。他的工作方式深入人心,在后来的工作中,我们必先赞美顾客,每个销售人员都在模仿他。
我一直不愿相信缘分,佛教里的观念似乎很玄乎,离现实生活又很遥远。也许是我的觉悟与境界不够格,无法领悟其中的真奥妙。
树叶开始泛黄的时候,我们见面了。原来他并没有改行,他是被公司调到了另一个分店里,做了经理。我接着也被调到那里,又见面了。他依然是他:短短的头发,滴溜溜的眼珠,夸张而滑稽的表情,花钱的豪爽,无所谓的态度。
下班后,我们一起吃饭喝酒。然后,我回家,他去麻将馆。他去麻将馆往往是通宵达旦地赌,一赌就输,在我的印象里他没有赢钱的时候。我坚定地认为,凭了他的性格是不可能赢钱的。我经常有劝阻他的冲动,想起我当年劝阻我父亲,大道理说了一箩筐,结果不仅无济于事反而使我父亲赌得更甚,就说不出来乐。我询问我朋友,有无好的劝阻方法。我朋友大约是很忙,终于没有回信。我想,道理谁都懂,唯有自救,才是出路,等他那天觉悟了也就戒了。一来宽慰我自己,二来希望他真能如此。事实上,这天来的比我预料的要早,要及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如释重负,轻轻的吐了口气。我们那不到三千的月工资是经不起他夜夜狂赌的。更何况他在平时的日常生活中简直就是挥金如土,跟朋友一起吃饭逛街,他付帐时又很慷慨,在所不惜,从不计较。所以,他是一个标准的“月光族”,一个月当中有二十天是在无钱的状态中度过。没钱肯定不行,只好去借,直至债台高筑。他跟我也借过一次,他说,给我点钱,我去打个电话。我想,打个电话,有十块钱够了。就掏出一百块钱给他,问他,够了没?他没答,笑了一下。我又掏出一百块。他没说什么,接过钱走了。后来回忆起来,总觉得那次他有点不很满意,我也为自己的不很仗义而后悔。那个月,发了工资,下班的路上,他掏出二百块钱给我,说,还差你二百块钱呢,给你!那钱我本是给了他的,并没打算要,我说,算了。他执意要给,我就接过来了。他说,刚发的工资还完借下的债,已经剩不多了,等交了房租,还得去借。也缘于他平日里的慷慨作风及好借好还的品质,他借钱时几乎是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不遭拒绝,不遭刁难。
他就经常以一个疑问句自我炫耀地说,我不知道我的魅力在那里?人人都敢借钱给我!让他自我炫耀的还有一事,就是他的女人缘。同样的一个疑问句:我不知道我的魅力在那里?有那么都姑娘肯嫁给我!他给我讲过好多关于他与不同女人之间的故事,我也亲眼见到过一个姑娘爱他爱得死心塌地。后来我知道,他有夸大事实的习惯,对他的这些话终于半信半疑了起来。他有一未婚妻,听说有好几年的交往史了,也是大家公认的。因为无钱购房,结婚的事一拖再拖。有几次晚上,我去他家闲坐,也碰见过那个女人。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和家里隔三岔五地换“红旗”,男人就分为这样两种。前者是中年和老年,后者是少年和青年;前者往往是有业的,后者往往是无业的。但王云飞不在此归类,是个特殊。他属于前者,却又无业,无业虽然指的是事业,但他就连职业也不能保证,不能稳定。我们所在的公司,用我们领导的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下面的人是惶惶不可终日,上面的人是能捞则捞。”公司就这样日渐衰落,给我们一种悬着的感觉,同事们私底下都在另谋出路。王云飞跟我说,他想到其他城市去闯闯,真要是闯不出什么名堂的话,就结了婚,回老家到砖厂拉砖去。
我走得比他早。走得那天,天上稀稀拉拉得掉着雨,雨打湿我的胸膛,也淋湿我的心房。
后来,听说他也走了,去了济南。如今,不知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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