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幸福

父亲的幸福

旅冢散文2025-11-15 20:17:35
父亲微笑着,抱起调皮的张晓亮,在张晓亮红扑扑的小脸蛋上轻轻地拧了一下,然后把他放了下来,轻轻拍了一下张晓亮的胳膊,之后,张晓亮在父亲的目光中一蹦一跳,跑出了幼儿园的大门,跑进了夕照的光辉里,跳上校车。

父亲微笑着,抱起调皮的张晓亮,在张晓亮红扑扑的小脸蛋上轻轻地拧了一下,然后把他放了下来,轻轻拍了一下张晓亮的胳膊,之后,张晓亮在父亲的目光中一蹦一跳,跑出了幼儿园的大门,跑进了夕照的光辉里,跳上校车。当小朋友一个一个走出了校门,微笑的父亲慢慢地在幼儿园的门前小竹椅上坐了下来,仰起头东望望西瞧瞧,挺拔在父亲身旁的两幢教学楼在夕照的光芒里更加挺拔了,那绿色玻璃溅射出的熠熠光芒映照着岁月,映照着父亲,父亲在光芒中仰望着,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泛着光芒,孩子般地笑着,恬淡欣慰、满足而得意。
十年后的一个雨夜,我的脑海里又浮现了父亲幸福地目送孩子回家的这一幕,我流泪了,父亲的幸福深深地感染了我,我突然明白了父亲的微笑。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一直是微笑的,即便在文化大革命最艰苦的岁月中,父亲从没有唉声叹气、从来不抱怨,无怨无悔,即便是喝醉之后一个人躺在雪地里也是微笑的。其实,父亲是固执的倔强的直白的,他人生一直坎坎坷坷,南征北战、进疆屯边,秘书都一个一个超越了父亲,而父亲却一事无成,混得越来越差,还坚决不和戴着反革命高帽的母亲划清界限。父亲的举动让我很不明白。在父亲去世前我问过父亲:“为什么从来没有看到你恐惧和悲伤呢?”父亲笑着告诉我:“我有什么悲伤的,我一个山东农民,不仅能带兵打仗,娶到了你妈这样俊俏的女人,留下了你们四个孩子,而且你们四个孩子没有一个缺胳膊少腿的,没有一个孩子进劳改队的,我还在饥荒年代养活了你大爷一家,就是现在离休了,我老有所养,子孙满堂,还有这么好的幼儿园,我高兴还来不及,有什么悲伤的。”母亲似乎也容忍了父亲的“农民意识”,夫唱妇随,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然而,父亲的开朗基因没有遗传给我,我从少年起就开始玩世不恭,打架斗殴、愤世嫉俗,抱怨社会的不公,虽然老天对我不薄,让我传承了父亲的高大和母亲的敏感,让我受到了时代最完整的教育,让我走进了理想的城市,干着自己喜欢干的工作,但我没有传承父亲的豁达和幸福,一直在悲伤着困惑着。在父亲去世的第一年,我越发悲伤,感到生存已毫无意义,以为所有的事业都是一条永远流不完的河流,以为所有的信仰都是虚伪的,以为所有的爱情都是虚假的,常常彻夜不眠,在严重的抑郁症折磨下,我差点失去了生命。
母亲无奈,在父亲安葬的重庆求得一瓶“神水”,让姐姐连夜送到成都,也许是父亲的幸福魔咒显灵了,喝后我竟然睡着了。
父亲是幸福的也是慈祥的,与大地主旧军阀出生的母亲不同,父亲从来不动手打孩子,从来不批评孩子,在他的意识中,孩子只有孩子的富,只要孩子不进劳改队就行了。父亲对自己的孩子没有什么要求,身边有孩子就是他最大的幸福。所以离休后,他把安置他的房屋变成了幼儿园,又拿出了所有的积蓄盖起了教学大楼,让身边的孩子尽量地幸福成长。
深夜,大雨瓢泼,在哗啦啦的雨声中,我又想起了幸福的父亲,看见了父亲的笑容,和那教学楼绿色玻璃反射在他脸上的熠熠光芒,我突然感觉到了父亲在那边依然还在品味着幸福,他没有被黑暗桎梏,而是把所有的一切当做了一种幸福,包括人生、天地、爱情、死亡。
父亲,幸福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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