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我去了一家银行工作。是通过关系去的。新人报道，就像一潭死水流进来的活水，给单位增加了一点活力，我能感觉得到，大家对我，有高兴的，也有不欢迎的。男的都高兴，不用说，我是一个女孩，长的也不错吧。
我的领导是个女的。因为是领导的缘故，对我这个新来的，她没有敌意，还很爱护我，也许她知道我是有“关系”的。不敢小看我。我呢，谁也不愿意得罪。刚刚参加工作，我要小心点才是。
领导让我先站窗口，锻炼锻炼，我说行，就从第一线干起。
和我对面的营业员是个男孩，比我早来差不多一年。姓马，大伙儿叫他小马。小马很爱说话，找着茬儿的跟我说话，我不太喜欢搭理他，但又不能一本正经的不理他。总之，比较烦。虽然如此，小马的技术很厉害，这一点我还是很佩服的。我亲眼见到，他从验钞机验过的一沓子钱里，检出一张假钞。一个中年顾客不相信，争执起来，结果通过反复检验，甚至全支行的人都来，一一查验，确认是一张假钱。中年人委屈的要哭了，但没用，按照规定，那张百元钞票被没收了。谁让它是假的。我真想知道，小马凭什么连验钞机验过的钱都能找出问题。“这张钱，”小马向我夸耀：“我一摸就是假的。”是的，我承认，那是一种手感。
我写，主要不是说小马的，也不是说我和小马关系，不是这些。引起我写的一种冲动，是因为一件事情，强烈地冲击着我，使我不得不提笔，否则我一向是懒得写什么。整件事是这样的，让我尽可能说得有些条理吧。
那天，来了一个顾客，要用银行卡取钱，我说你去取款机上取吧。他说不会。我看了一下，是一个佝偻的老头，瘦弱，有病的样子。他把卡递了进来。“输密码吧。”我说。老头哆哆嗦嗦输了半天密码。我说：“不对。”“啊？”他张大嘴。我说，密码不对，你再输一遍。老头又弄了半天，还是不对。
“这是你的卡吗？”我例行公事的问。
“啊？还不对？”老头不回答我，又输密码。结果三次都错，银行卡被锁，打不开了。老头激动的，哇啦哇啦跟我说，我一句也听不懂了。小马一边看着，想帮我，但老头根本不理他，只是跟我说。结果，我们头儿来了。我们支行长，别看是个女的，遇事却还是很沉得住气。
“只能挂失。”支行长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这时候，只能按规定办事。
我想，卡上只有十几块钱了，告诉他算了。要知道，挂失还要手续费，不值得。我一边悄声和支行长说。“不行。”支行长看了我一眼，“这是规定。”很严肃的样子，很严肃，一本正经，但我看见又像装出来的。我哪敢开玩笑，只好让老头按规定办理。
“挂失？”老头听懂了，言语不清的呢喃着……是呢喃吗？我记得燕子呢喃，老人应该是咕哝，嘟哝……总之，老头很不满意，也很无奈。
“拿上户口本，身份证。”小马在一旁说。
三天后，老头来了。拿着户口本，身份证。看那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知去哪儿弄来。我一看，户口本，只是一个户籍证明。从老家开来的。老家河南，离咱这儿，远着呐。小马说，户籍证明也行。不用叫行长了吧，我想。小马说能行，是符合规定的，那咱就给人家办吧。我麻利的打开电脑信息栏。按身份证编码找到，一看，傻了。
你们谁也猜不到，我看到了什么。明天再写，我累了。
银行的工作，不错了吧，每天数钱。但不瞒你说，我很讨厌。主要是很累。我们这一代人，肩不能担手不能拿的，别说干什么重体力活了，就是让坐在那一天，也是累的不行，反正我是累的不行，照此下去，肯定会得职业病。咱可不是装出来的，真就这样，身体很弱。我听说人家现在的孩子，宁可呆在家里，不上班，连门儿也不出。每天玩电脑，吃了玩，累了睡，叫什么“宅男宅女”。爹妈有钱，让孩子在家，不出门也好，省的出事。宝贝！我羡慕吗？倒也未必。
我看到了什么？透过营业厅的玻璃，我看到老头正在盯着看我。我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我能看得清外面；外面，他不一定能看得清里面。这就是玻璃的作用。我在电脑屏幕前，也算是玻璃外面……怎么，这是怎么回事？我愣在那儿……
“怎么了？”小马过来。
“你看！”我指着电脑上，“女的。”
“什么女的？”小马一下来了兴致。
“外面那个人，是个女的！”外面的老头，不知道是说他呢！
“你弄到哪儿了？”小马心里肯定在骂我是笨蛋。
就是他，我把身份证仔细核对过，地址，编码都不错，就是照片不一样。哎何止不一样呢，简直就是若判两人，什么若判两人，就是两人。这就是天大的怪事。
“嗯？”小马看看窗外的老头，再看看电脑，又看看老头：“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保安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猛听得窗口这儿老头一嗓子：“我是男的！”吓了一跳，心说，怎么了，神经了？
又把领导找来。这事，就不是我们能够处理得了的啦，因为情况可说是非常特殊，事情非常蹊跷。支行长把老头盘问了半天，老头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支行长说了两个字，“不行”，走了。老头不走。
“我们领导说了，不行。”我公事公办。拒绝了他的挂失请求。
“我的身份证是假的？”老头叫唤。
“不是假的。你的身份证和电脑资料不符。”我耐心解释。
“咋的不行？户口不行？”老头还叫。
“你的电脑上的照片是个女的。”说完这句让人别扭的话，我就觉得快要别扭死人了。
“你说啥嘞？”老头河南口音。
“我不和你说了。你找我们领导去吧。”万般无奈，我竟然说出了这样一句冠冕堂皇的应付顾客的一句话。不过就是一个老头吧。打心眼里，我没把他放在心上。
哎记得我考上大学那一刻。我心悲痛地叹息：纯洁的儿时，永别了！后来才真正感觉到，走上社会，才是麻木不仁的告别所谓“良知”的开始。我要学会装扮，钻营，要学会嫁人，做女人，混成领导。这是一条多么可怕的，却是别无选择的摆在面前的一条路。我后悔到银行工作，我后悔走上社会，我羡慕宅男宅女；说什么也晚了。
老头闹了半天，走了。没想过了几天，又来了。掏出一堆资料……
“我在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