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出行

享受出行

埻端散文2025-02-25 08:47:59
老家陈浅是河汊纵横的圩区,一座座村庄就散落在像盆箍的圩埂上。从前,其间的房子因低矮、呈青灰色,纷纷作牛卧态;出村的路通常就是田埂、塘埂,窄凛凛的,平时农村人享用不起鞋子,成天光着脚片子把它量个几遍。雨
老家陈浅是河汊纵横的圩区,一座座村庄就散落在像盆箍的圩埂上。从前,其间的房子因低矮、呈青灰色,纷纷作牛卧态;出村的路通常就是田埂、塘埂,窄凛凛的,平时农村人享用不起鞋子,成天光着脚片子把它量个几遍。雨天,脚不情愿地落到混着牛粪鹅鸭粪的泥汤里,脚面就被泥汤迅速覆没,有时会被下面的硬泥板滑得身体荡起秋千,运气再不好,脚板还会被瓶碴碗碴划破,或被棘刺戳得钻心痛。晴日,晒干的路面残留着人和畜禽的脚迹,坑坑洼洼,若犬牙差互,纵使脚茧厚硬,脚骨还是被硌得生疼。但是,该出行的还要出行,比如1989年盛夏,我哥哥要去南京治腿病,我扶他上牛背,然后牵着牛出村,迤逦上公路坐车;再比如,年初二到金坝的舅舅家拜年。
年初二到舅舅家拜年是我们乡里雷打不动的规矩,正是这规矩,一度是我的隐痛。
我家在陈浅西北,舅舅家在东南,两家直线距离不下5公里,而实际走起来拐拐弯弯,我很小的时候不胜其远,母亲就让我走一程再背我一程,还安慰我说:“快到了,快到了!”
冬季的圩区路面一着雨,十天半个月才得干硬,所以,大多数年初二是没有干路可走的。晴天的早晨,路面冻成了龟壳,寒风像竹条抽在脸上,像冰水泼在脸上,我一边伸出小手焐脸,一边疾步向前,好赶在路面的冰冻完全化开前就见到舅舅。想起舅舅,我的心里就暖和一些。他总是早早站在背后是他家大门的高高的圩埂上,我走近了,就看见了他红红的脸膛、慈爱的笑。我和哥哥喊一声“老舅”,他亲切而心疼地答应着,把我们迎进门,亲自给我们打来热水、端来糖食、泡上茶,再问长问短,而这时,舅母和表姐在厨房里忙碌的声响和热菜的香味一齐飘来了。
不过,最糟糕的仍是雨天作“长征”。一路上雨靴似个大吸盘,一沾上泥,抬脚就带起沉重的一大片或一大堆;要么被牢牢地陷住,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拔起脚。沿途要跨4道河坝,3道有石桥或石板桥,而在另一道在杨庄村下的河是用细树棍搭的桥。树棍歪歪扭扭的,被铁丝绑在一起,树皮早被磨尽,光溜溜的树棍上,雨水和过往行人留下的黄泥亮得晃眼。脚总要试踩,待落稳后才敢用力,而看着宽阔的河面和摇摇晃晃的木桥,我不寒而栗……
那些年,我一般只因拜年才去舅舅家,虽然后来那座树棍桥改成了石桥,我仍选择步行而往。甚至在县城工作日久,除了春节和清明节,节假日我宁愿无聊地待在家里,也不愿回故乡:公共汽车等得急煞人,又不能送客到位;而骑自行车,乡村的路不是让我泥泞缠身,就是车轮颠簸厉害,终而胎爆途中。
而就在我对故乡渐渐抱着近乎歧视、冷漠的态度时,近年,那里的一切犹如懵懂、顽皮的小女孩悄然长成了成熟、俊美的大姑娘。起初,出村的土路都铺上了小石子,车轮碾轧上去,发出好听的沙沙声。到2006年,全县如火如荼地开展新农村建设,“村村通”工程全面铺开,我正巧被抽调为十字镇坝沿新村新农村建设工作队队员,见证了修建一条条标准水泥路的壮美场面。
今年春节我又要去拜年,舅舅在电话里喜不自禁地告诉我:“还从杨庄那条路骑车过来吧,现在都修成了水泥路,一直到家门口,不会弄脏你皮鞋的。”果然,从县城出发,骑着摩托车,约摸半小时就抵达舅舅家的圩埂下了。
没有了跋涉的艰辛,出行的兴趣便浓起来,或一个人,或一家三口,常在休息日骑着车不远数十公里去享受乡村的气息,连远房亲戚家都去了。一贯无心观赏的乡村风景,这时也跃然入眼了。
7月的一个礼拜天,我破例在年中去了一趟舅舅家。路上,不时有轿车、摩托车拉着风呼啸而过,我驾着摩托,也似个矫健的草原骑士,在悠然信马。放眼望去,一条条水泥路如银绸飘动在广袤的绿野上;远处圩埂上,一幢幢白墙、琉璃瓦的楼房掩映在绿树花丛中。稻秧翠浓欲滴,其清香扑鼻不倦,又有荷香、菡萏之香与我缱绻。那荷塘的水是多么清碧!惹得鱼儿都来招呼我与之嬉戏。那一刻,我真想扑通跳下去,与那一泓清凉依偎,心无挂碍地向蓝天、白云、和风、飞鸟和鱼儿展示我笨拙的狗爬式泳姿……
那天,我回来得很迟,而我的心因醉仍留在了出行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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