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而在《书屋》中看到一篇文章，讲了这么一个故事。1944年冬，法西斯德国败亡在即。那一年冬天特别寒冷，缺乏燃料的德国人，很多都被冻死。政府被迫允许居民上山砍树，据当时被困德国的季羡林先生回忆，砍树前林业人员先进入林海，在一些老树或病树上画上红圈，砍伐没有红圈的树将受到处罚。可当时的德国政府已经名存实亡，所有人都知道，法规只是一纸空文，没有人执行。但战争结束后发现，整个德国没有出现一起违规事件，所有居民都遵守了政府这条没有实际约束力的规定。后来季老提起这事，依然感叹不已。他说：“德国人在无政府条件下，却没有无政府行为”，这种认真，这种纪律，其实就是一种民族精神。比起他们来，我们现在有森林法、土地管理法、环境保护法，却依然无法杜绝私采滥伐现象，我们的民族难道不觉得汗颜吗？
世界上还有那个民族能如此认真，如此有纪律？日本恐怕算得上一个。在日本，一场体育比赛以后，地上不留一个烟头、一片纸屑已不新鲜。首都师范大学房宁教授，在日本曾经亲历过一次可以载入吉尼斯纪录的堵车。被堵车队足足排了一百公里，而且堵的都是单向开往东京方向的车，右边堵成一条长龙，左边却空空荡荡，只要你把车开上左道，就能一路畅通，直达东京。可是没有一辆车开出自己的队伍，硬是一米一米地挪动，整整十个小时，悄无声息。路上没有一名交警，没有一人鸣笛。这样的坚忍，这样的遵守秩序，真的使人既敬佩又畏惧。这不能不使我们想起太平洋战争中的班塞岛之战。困守孤岛的四万日军，在七万美军进攻下，战到最后只剩下几千人。他们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吊着绑带，有的用树枝绑着刺刀，有的赤手空拳。依然轮番冲锋，没有一人投降。连班塞岛的日本侨民，也扶老携幼，一家一家的跳进海里。这使美军非常不解，也非常恐惧。有人说这是军国主义的毒害，但是没有民族精神的支撑，军国主义能有如此能量吗？时任国民党第三十二集团军总司令的李默庵参加了日军的受降工作。据他回忆：日军交械时，将所有武器都擦拭得干干净净，军队都以正规队列，有条不紊地撤退，丝毫不显慌乱。让人感觉他们不是被打败投降，而是在办理移交。这样一个民族虽被打败，却蕴藏着可怕的潜力，日本民族的这种秉性源于何处。在日本民间有这样一种传说，说日本人是中国田横五百壮士的后裔。
中华民族，是一个坚韧、执着的民族。“画地为牢”的故事，显示出我们民族的自我约束精神，一点也不比德国人差。“赵氏孤儿”中，程婴、公孙忤臼忍辱负重、舍生取义的精神，一点也不比日本人差。“季扎挂剑”中一诺千金的诚信，“兄弟争死”中的孝悌仁爱，“荆轲刺秦”中的大义凛然、视死如归，都是不朽的中华民族精神。田横五百壮士在孤岛上集体自杀为田横殉葬，多么像班塞岛上日本侨民的最后结局。日本人是田横五百壮士的后裔，虽然没有历史依据，但日本有这样的民间传说，说明日本人承认华夏文化是他们的母文化，日本秉承了中华文化的基因也是不争的事实。日本民族秉性中有着“春秋人格”的影子。遗憾的是日本民族畸形发展了“春秋人格”中坚毅、执着、忠贞的一面。却忽略了中国人仁爱、忠恕的另一面。这恐怕是当代日本人，特别是日本政治家需要反思的。商末的伯夷、叔齐提出“不以暴力抗恶”，“以暴易暴，不知其非矣。”这种观念，即使在当今世界，在处理国际纷争中依然有借鉴作用，可惜这些精神日本人没学到。
我们民族的优良传统正在被别人借鉴，却在自己的国度里退色。传承民族精神，应当成为我们当前公民素质教育的一部分。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中，有一个“红色记忆”板块，其实也可以开辟一个“历史记忆”板块。在这个板块中讲述“画地为牢”的故事，“季扎挂剑”的故事，“赵氏孤儿”的故事，“冯驩买义”的故事，“兄弟争死”的故事……让我们的民族精在故事中神薪火相传，发扬光大。2012.8.17。